“他也隻是想去看一眼他愛的人罷。”沈蕭辰輕描淡寫道。
“怎麼會。”淩解春啞聲道:“他怕是恨我才是。”
“沒有愛又哪裡來的恨。”沈蕭辰喟歎道:“難道不是麼?”
他溫柔地望着淩解春,仿佛他是這世間最通情達理的情人。
明明不想的,淩解春不知為何,突然在他的目光下落下淚來。
他抹了一把淚,沉默下來。
“所以……”沈蕭辰輕聲問:“你既然那麼喜歡他,為何不回去尋他?”
他等了太久太久,迫不及待地想得到一個真相。
一個淩解春,永遠不會告訴望秋的真相。
淩解春搖了搖頭。
“總要有一個理由罷。”沈蕭辰沉聲道。
他的聲音裡有壓迫感,淩解春非答不可。
“近鄉情怯罷。”淩解春茫然道。
“近鄉情怯?”沈蕭辰抿了抿唇。
在沈蕭辰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淩解春怅然道:“我離開得太久了。”
“不是一年兩年……”他苦笑道:“那是十年……是二十年。”
“你沒有經曆過那麼漫長的時光。”他望向沈蕭辰年輕的面龐。
“你不曾知曉,一個人會在你看不到的地方,變得怎樣的面目全非。”
他怎麼拿自己經年後那頹敗的容顔去見望秋?
沈蕭辰卻猝然避開了他的目光。
那雙含着淚的眸子眸光雪亮,清澈得一如當初。
當年如是,明鏡台上如是,而今仍如是。
沈蕭辰有些動容。
面目全非的分明是他自己,而不是心如赤子的淩解春。
“他應該已經習慣了沒有我的日子。”
沈蕭辰定了定神,轉眼看向淩解春。
可淩解春卻一動不動地盯着地上的枯枝亂石:
“我以為我不應再去打擾他。”
淩解春輕聲道:“如果他曾經喜歡過我,喜歡的也是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罷。”
他輕歎道。
誰不愛年少?他擡首癡癡地望着沈蕭辰光潔的額頭,緊緻的臉頰,分明正值大好年華的一張面孔。
胸臆中翻滾着前世今生的種種過往,突然湧上了種一枝梨花壓海棠的罪惡荒唐感,不僅沉沉地吐了一口氣。
他也愛。
真正的十六歲的淩解春,不會向沈凝霜低頭。
真正的十六歲的淩解春,也沒有那麼沉穩,能面對沈蕭辰的陰晴不定和刁難。
若他是真正的十六歲的淩解春,怕是就要和面前這個人錯過了。
他伸手撫了撫他的面頰,暗自慶幸道。
“那……”沈蕭辰再次循循善誘道:“你們又是為何分開?”
沈蕭辰靜靜地望着他,将他自方才突如其來的荒誕感中解救出來:“你為何不帶他到長安去?”
“因為……”淩解春沉思了片刻,眼波燦然流轉:“我少年時自命不凡,總覺得我是個大人物,自然要功成名就,才好衣錦還鄉。”
他托着腮道:“我後來一事無成,又怎好回鄉見他?”
他回想起前世,自己也覺得自己幼稚得可笑:
“其實歸根結底,就是因為……我曾經抛棄了他。”淩解春的笑容慢慢散了,那雙笑眼也終于錘煉成苦澀的弧度:“我不知道他願不願意随我去長安,不敢勉強。”
他願意,他答應過你了。沈蕭辰默默道。
“後來你知道了。”沈蕭辰不依不饒道:“那你為何不将他尋回來?”
終于,又回到了當初的問題。
“因為已經過去太久了。”淩解春歎息道:“而且……”
他擰着眉道:“我知道時,已經沒有機會了。”
太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