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八點四十多,下雪了。
這是一種非常奇妙的體驗,當你明确知道現在是暑熱正酣的夏季,可你眼前的鵝毛大雪卻能完全覆蓋住整個世界的時候,一種荒誕中夾雜着偉大的奇妙感覺油然而生。
當然前提是,你身邊有一條口吐人言,且能完全保證你生命安全的魚。
君霄放松下來脊背看着眼前紛飛的鵝毛大雪,天地間白茫茫,唯有夜幕是暗色的,而從天際墜落的雪像是被風吹落的星辰,飄蕩着落下,又碎成閃着光的銀屑。
吐息間袅袅白汽上升,撲在玻璃上形成一層朦胧的霧氣,君霄偏過頭看了看,又擡手把松開的領口緊了緊。
窗外呼嘯着的風卷起一地雪屑,霎時間本就隻有一米左右的能見度更加雪上加霜,各種意義上。
“現在往東拐!看到一個發着光的點沖過去就行!”
君霄聽着身邊的那條金魚這麼說,還是下意識放緩車速慢慢拐彎,“你确定嗎?現在能見度這麼低的情況下沖過去?”
“沒問題,有我在死不了!”
行,這種情況下君霄也沒有提出質疑,于是現在在暴風雪來襲的雪原上,一輛越野車在雪地上甩尾轉彎沖出去,車輪痕很快就被大雪吞沒,一點痕迹都沒留下來。
迎着風雪開車,看似輕飄飄的雪花拍在前擋風玻璃上發出一陣“噼裡啪啦”的聲響,光聽這個動靜都能想象到打在人身上是什麼感覺。
君霄沒戴手套的手指有些凍得發僵,她掌心貼着方向盤曲起手指活動了一下,眼睛一直看着前方白茫茫的路。
等到眼前有些發花的時候,君霄才終于看到了遠處一點若隐若現的光點,微弱的藍色光芒像是随時都能被風雪掩蓋,卻又始終頑強地立在原地。
君霄呼出一口氣,猛地挂擋踩下油門,确确實實遵循着剛剛金魚的指示,朝着那一點微弱也不容忽視的藍色光點沖過去。
這個世界像是有一瞬間的停滞,仿佛周圍的雪花都定格在空中。
君霄眉心一動,明确感受到了身體上一瞬間的滞澀感,緊接着遠處突然就出現了一座院落。她猛地制動刹車,堪堪在門前停穩了越野車沒有撞到門上。
這個地方沒有下雪,君霄看了一眼後視鏡,準确來說的這個世界都沒有下雪,要不是殘存在車窗玻璃上的雪迹,剛剛的暴風雪就像是一場幻覺。
君霄推開車門跳下車,瞬間就淹沒到腳踝的積雪差點灌進靴子裡,幸虧她的靴筒沒有那麼矮。副駕駛上的金魚也重新來到了她的肩膀上,天寒地凍的茫茫雪原,眼前的院子成了絕佳庇護所。
一腳深一腳淺地取了自己的行李箱和采買的各種東西,君霄才終于站到了院子的門前。
這是一棟非常新的院落,君霄擡手覆在門上,就連這扇大門都嶄新地像是剛剛裝上去的。
看起來那位不知名慈善家贈送還是新房,君霄想,就是可能隻有自己不要命地來認領了......
這麼想着,她手上用力推開門。
這個院子遠比她想象的要大。
可能停車停得過于靠近,以至于一眼過去并沒有看到整個院子的全貌,總之君霄直到推開門後才後知後覺感受到,這位不知名慈善家到底有多慈善。
眼前是一大片什麼都沒有的前院,光秃秃的水泥地幹淨到連水都沒有。君霄有些遲疑地踩了一下門口附近的地面,一個濕漉漉的腳印頓時印上去。
她突然反應過來心頭萦繞不去的違和感到底是什麼了,眼前這個院子沒有積雪。
在無人區雪原上突兀伫立的院子,無論是院落地面還是屋檐等等,都沒有一絲積雪。
君霄擡起頭看着幹幹淨淨的屋頂,那上面别說雪了,簡直像是剛剛被人打掃過一樣,仿佛連瓦片都被人仔仔細細擦幹淨過,連點灰塵都沒有。
君霄沉默了一會,到底還是邁開步子走進去。連魚都能開口說話了,院子會自我清潔又怎麼了?小場面。
率先走進的屋舍裡面也什麼都沒有,隻有牆和門窗屋頂。君霄四下環顧,最後隻能帶着一身家當繼續往裡走。
又隔了一個稍大些的院子,裡面還有一排屋舍,君霄從窗戶外看到了裡面好像有家具。好歹不用跑到冰天雪地裡打地鋪,君霄這麼安慰自己。
直到推開門走進去的時候君霄才知道,自己高興地太早了。
整個連排屋舍空間很大,但全都是毛坯狀态,且隻有一間屋子裡有一張簡陋至極的床。
甚至能不能□□都有待商榷,畢竟這玩意也隻是随便用釘子釘了釘,一邊的床腿都比另一邊矮,整個床呈現出一種傾斜的架勢。
君霄沉默着靜立了一會,還是把身上的背包放到床上,再順手靠着牆角把行李箱和兩大塑料袋時蔬放下。
也是離譜,那時蔬居然還沒蔫。
她到處摸了摸,好歹在牆上找到了頂燈的開關。
“嚯,有燈呢。”
旁邊的金魚瞪着黑豆眼聽她語氣平靜地陰陽怪氣,不太自在地咳了咳,“随着任務解鎖,家具會有的!”
“不管怎麼說,你那床是不是離譜了?”現在沒有外人也不用開車,君霄忍無可忍地一把抓住金魚,面無表情地跟它對視,“而且,人類不吃東西會死,你知道嗎?”
“廚房在旁邊......”金魚在君霄手裡揮動着鳍指向一個方向。
君霄松開它,重新走出門去找廚房。就在連屋的旁邊就是廚房,同時還有簡陋的供水——一個不知道能不能出水的水龍頭。
看着那個不鏽鋼新到反光的水龍頭,君霄直到擰出了水才稍微松了松皺起的眉頭。正準備進廚房去看看的時候,她突然聽到後面有了點别的動靜。
君霄頓下腳步,回頭看着最深處的院子,“你有沒有聽到什麼?”
“好像......有什麼聲音......”魚往君霄身邊挨了挨,一直挨緊了她的領口。
冰涼的感覺從領口露出的脖頸傳來,君霄欲言又止,不是......你這麼害怕合适嗎???
她想了想,從背包裡翻出來一把強光手電筒握在手上,頸邊貼着慫哒哒的金魚,慢慢往後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