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花了十分鐘洗漱好後,梁雪琛終于躺在了床上。
二樓房間的落地窗開了一半,專屬于暮春的清風将窗簾吹起。
她打開手機,給朋友圈裡的狀态全都點上贊。
在好友圈裡,大家曬着美食、孩子、日常裡的點點滴滴,在這裡似乎每個人都過得非常幸福。就算偶爾有誰發了一句“今天有點難過”之類的喪氣話,下面的回複也是令人暖心的關心話。
梁雪琛喜歡看别人的狀态,自己卻不怎麼喜歡寫狀态,不管什麼心情,她都更願意自己一個人消化,最多就是在韓祎和景安安詢問時聊上兩句。
她從床頭櫃裡拿出一本日記本,在上面寫了幾句話,然後關上放了回去。她的心情通常留個自己獨享。
她突然想起上大學時方雨婷發現了她寫日記的習慣,表情誇張地問道:“雪琛,這年頭正常人誰會寫日記呀?”
方雨婷說得很對,她一直都不是什麼正常人——正常人是好友圈裡那種至少有那麼一兩個目标一兩個希望的人,而不是像她現在這樣不知道漸漸失去了對生活的興趣,總是試圖為别人做些什麼來體現她存在的意義。
放下手機,梁雪琛卻依然毫無睡意。側身躺着看被風吹得一下又一下舞動起來的窗簾,在每個清醒的夜晚,她總能想起方雨婷的臉龐。人的記憶很容易被時間慢慢消除,隻有方雨婷在她的内心裡一天比一天清晰。
那時她們是床頭相對的關系,方雨婷總會在每天睡之前和梁雪琛說很多話,現在想想都是沒什麼意義的廢話。但梁雪琛就是記得方雨婷說過的每一件事,不管是高數課坐在前排男生的頭上白頭發又多了幾根,還是和爸爸媽媽吵架的内容,隻要是她曾與她分享的,到現在依然曆曆在目。
風漸漸變大,梁雪琛卻沒有起來關窗的意思,任憑窗簾舞動的聲音随着越來越響。
不知過了多久,她的意識逐漸模糊,窗外也淅瀝瀝下起雨來。略帶暖意的濕氣讓她覺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從小生長的地方,那個時候一到梅雨季節,破舊的瓦房裡便充斥着潮濕的黴味。
但那時的她每天都對未來充滿希望。
下了一整夜的雨終于在天亮時停了,梁雪琛起了床,又是一個睡得不甚安穩的夜,簡單梳洗之後,她開着前幾天才買的新車出了門——一輛藍色的保時捷。
藍色保時捷在嘉程大廈的地下停車場停穩,梁雪琛解開安全帶推開車門,差點撞上了一個人。
“程總,這麼巧……”公關部的負責人馮紹剛滿臉堆笑靠近,發現從車上下來的是梁雪琛時神色變得尴尬,“雪琛,怎麼是你?”
“馮總,為什麼不能是我?”梁雪琛順手鎖了車門,“您剛從北京回來嗎,辛苦啦。”
馮紹剛是個圓滑的中年男子,在業内人脈甚廣。他的頭發上總打上厚厚的發膠,皮鞋也擦得锃亮。雖然他個子很矮,卻十分有精氣神。
梁雪琛和他打交道時總是十分謹慎,沒有人看得清他的笑容背後到底藏着什麼。
兩人一起往電梯的方向走去。
“雪琛,昨天才出了事,今天你就自己開這輛車來上班,這要是被蹲點的狗仔拍到,會顯得你不夠大方。”馮紹剛先是苦口婆心,然後話鋒一轉,“不過也沒什麼什麼事兒,張倩剛剛把輿情分析發給了我了。從數據上看對集團沒什麼大影響,反而給你的項目增加了很多熱度。”
電梯門打開,梁雪琛先走進去按住開門按鈕,等馮紹剛走進去後按下公關部所在的十五樓和嘉程娛樂的二十二樓。
“這次的料放得那麼迅速,一點兒商量餘地都沒有,我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雪琛,你要交代下面的人做事嚴謹點,别再捅婁子了。”馮紹剛不急不慢,胸有成竹,“你放心,我們會搞清楚究竟是誰在針對我們,想玩手段也得看看對象。”
梁雪琛笑道:“隻不過是常見的狗仔偷拍,我們倒也不用花太多力氣去糾結。蒼蠅可不叮無縫的蛋,我們要是自己做好了,也不會叫人鑽了空子。”
“怎麼,你不相信程總和唐詩雯是清白的?”馮紹剛擡頭看她,“不管是不是清白的,至少我們都得相信是。”
梁雪琛回答道:“馮總,這個道理我比誰都懂,所以程珏和唐詩雯大半夜到海邊去做了什麼不是重點,重點是這件事的處理結果是好的。”
電梯到達十五樓,馮紹剛露出一個看好戲的笑容走了出去。
那不明所以的笑容讓梁雪琛變得有些煩躁,正在此時手機振動,看到上面寫着“Alice”的名字後,她立刻按下接聽鍵。
“今天有空嗎,下午我這邊剛好空出來。”來人的聲音溫柔而低沉,“我看到昨天的報道了,第一天斷藥就碰到這樣的事兒,你還好嗎?”
這個聲音總能讓梁雪琛感到平和,她長歎一口氣道:“我沒事,這兩個月的藥量已經減下來了,所以沒覺得有什麼影響。下午要去機場接人,今天恐怕都沒有時間了,我可以過幾天再去找你嗎?”
“好,如果不舒服的話你随時都可以打給我。”
說完簡單幾句話,對方挂斷了電話。
但也是短短的幾句話,讓梁雪琛冷靜了下來。
這個上午和其他的每個工作日一樣忙碌——和企劃部開會跟進項目進度、和公關部過最新的輿情監控數據,然後再開嘉程娛樂的周例會。
幾個會議結束之後,梁雪琛坐在辦公室裡開始了與嘉程集團香港分公司的總經理程淼的視頻會議。
“姐,不好意思晚了一些。”原定于十一點的會議,因為梁雪琛前面幾個會而延遲了将近二十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