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淼在“新聲計劃”項目中負責媒體對接的相關環節,有香港傳媒大亨之子宋兆甯的家族關系在,這個工作自然不在話下。
她的突然到來讓項目的相關對接人都感到措手不及。原本按照項目進度,程淼在半個月以後才會過來,誰知江美玲的病情讓她的行程提前了。
在嘉程集團,無人不知大小姐嚴謹又淩厲的做事風格,同時對細節有着近乎完美的要求,在她的手下做事必須打起十二分精神。
除了中午有十五分鐘的休息時間之外,會議已經持續了将近八個小時。
程淼依然保持着良好的工作狀态,就連她口中的工作狂梁雪琛,也都有些頭昏腦漲了。
“好,就按照我今天提到的這幾個時間節點推進,和雜志社那邊的對接工作你們也盡快吧。另外我提的幾個點希望你們能在三天之後給我一個确切的答複。”
程淼把厚厚的資料遞給助理姚薇茹。這個小姑娘畢業于香港中文大學,三年前在嘉程實習時被程淼看中,破格升任為嘉程集團香港分公司的總裁助理。
不同于父親和弟弟嚴格遵守公司的晉升制度,程淼的管理原則中沒有太強的上下等級觀念。她不喜歡繁瑣的晉升審核環節,也更熱衷于提拔新人。
“薇茹,回頭你再檢查一下這些材料有沒有問題,尤其是預算表上的數目。我明天應該不會來公司,後天也不一定。那麼你有兩天的時間來完成這些事,OK嗎?”
姚薇茹點頭回道:“兩天的時間很充分,完全沒有問題。”
程淼滿意地笑道:“好,待會兒建一個群把大家都拉進去,有什麼事大家在群裡随時溝通。今天先散會吧,各位辛苦了。”
她又對從香港帶過來的團隊叮囑道:“你們剛來上海就開那麼久的會,辛苦了。今晚别加班,回酒店好好休息,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梁雪琛坐在程淼的身邊,呆呆地看着大家走出會議室,不知不覺陷入了沉思。
聽說程淼十八歲時就趁假期時間進入集團實習,在碩士畢業之前,就完成了集團所有一線崗位的至少一個月的輪崗,因此對基層工作十分熟悉,為後來對香港分公司大刀闊斧的改革奠定了基礎。
有些人生來就站在了大部分人的終點線上,甚至許多人窮盡一生也未必能得到他們一年的經驗。
“雪琛?”程淼疑惑地看着發呆的梁雪琛,玩笑道:“怎麼了,在發什麼呆,是開會開傻了嗎?”
“不……”
“兩位大忙人,可以下班了嗎?我跟媽媽說我們去醫院陪她吃完飯,剛好一一今晚也有空,和我們一起過去。”
程珏出現在會議室門外打斷了二人的對話,韓祎跟在他的身邊。
“嗯,今天沒事了,走吧。”
程淼沒繼續理會梁雪琛,走出會議室和韓祎打招呼,梁雪琛連忙跟上。
“雪琛,你怎麼了?”程珏拉住梁雪琛的手腕,“你的臉色怎麼有點怪怪的,還好嗎?”
程珏的聲音讓程淼也停下了腳步,她轉回頭問道:“是不是會議室不太通風,在裡面待太久缺氧了?”
“哦……應該是的吧。”梁雪琛敷衍了過去。
程珏放下心來,笑道:“待會兒我開車吧,你休息一會兒。”
梁雪琛和程淼坐進後座,韓祎則坐在了副駕駛上。程淼疑惑地看了一眼挨着自己坐的梁雪琛,最終卻什麼也沒說。
其實在有第三人在場時,隻要是程珏開車,梁雪琛基本上都不會坐在副駕駛上,無論這第三人是韓祎,又或是其他随便一個人。
窗外夜色漸濃,在昏暗的車廂内,程淼終于能放松下來,她閉目養神,右手輕按晴明穴。
也正是在這隻有馬路上的燈光飛快閃過的車廂内,梁雪琛才能大膽地打量程淼。
如果說江美玲的人生是梁雪琛最羨慕的人生,那麼程淼則是梁雪琛心中最完美的人生。這樣的人生,就算是夢裡也不敢奢望得到。
程淼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嘉程集團的大小姐,一直在衆人的寵愛中長大。即使父母輩遇到過一些挫折,她也從來都不會因此受到一丁點磨難。反而是這些挫折,讓她得到更濃烈的親情。
程淼在事業上頗有手腕,家庭背景和人生經曆注定讓她成為一個光彩熠熠的人,這種氣質是普通人很難擁有的東西。
梁雪琛做過無數種假設,如果她不曾認識韓祎,或是韓祎沒将程珏帶入她的世界裡,那麼憑她自己的努力,在畢業幾年的時候,根本連姚薇茹的總裁助理的位置也夠不到。
所以公司裡的風言風語——那些說梁雪琛是“高級外圍女”的傳言,從某些角度來看又何嘗不是她能年紀輕輕就跻身集團高層的原因呢?
程珏突然問道:“你們覺得冷嗎?”
“不冷啊,”程淼漫不經心地回答,“你把空調打那麼高,我都快熱死了。”
“那一一你把這件外套穿上吧,我就不再調溫度了。”
這段把梁雪琛的思緒拉了回來,她看到程珏在等紅燈時将搭在座椅靠背上的西裝外套遞給了韓祎,她看到韓祎接過外套,很自然地蓋在了膝蓋上,她看到兩人相視一笑,笑容中充滿屬于青梅竹馬的默契。
在這密閉的空間之内,梁雪琛又一次感受到了自己與旁人之間巨大的割裂感,她總像一個看客一樣注視着别人。這些年來她一直努力突破這道屏障,但卻慢慢發現一個來自不同世界的人,始終沒辦法融進這個陌生的世界裡。
江美玲的手術排在第二天上午,早就到了術前禁止飲食的時間。程珏一行人仍然在病房裡簡單地吃了一頓,讓江美玲放松心情。
晚飯過後,鄭教授向姐弟倆進行術前告知,讓他們簽了一堆告知書和手術同意書。
“媽咪,明天早上我們都會準時來陪你的。剛剛Philip打給我說他到上海了,不過晴晴和歡歡要早睡,我就讓他們先回家了。你别擔心、别緊張,明天我們都在手術室外等你出來。”
程淼一遍遍重複相同的話,這些話更像是讓自己冷靜下來的說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