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城冬天不荒涼,天空藍的很純粹,像一塊塗滿了藍色顔料的畫布。
利思和祁峙去了法物流通處,這裡的人比利思想的要多一些,她怕地方狹窄,人擠人的擠到祁峙,想了一下,伸出手,拽住了祁峙的黑色外套的袖口,同時開口:“祁峙,人多,慢點。”
祁峙握住盲杖的手微不可察的慢了半拍,他緩緩道:“好。”
祁峙任由利思拽着自己袖口處的衣角,任由利思将他帶向任何地方。
即使祁峙用盲杖就足矣,但他仍然沒有開口制止利思。
法物流通處面積很大,利思一點點的逛着。
不知為何,人流聚的快,散的也快,眨眼的功夫,剛才擠在利思和祁峙周圍的人群,哄的一下散開,利思發覺到了,在人群消散的那一刹那,她握祁峙衣角的手也悄然松開。
仿佛什麼也沒有發生,唯有幾個皺皺巴巴的褶皺留在了祁峙的袖口。
站在雲沉寺的山腳下,祁峙接到了老師的電話,臨時要他錄一個視頻宣傳,祁峙的手機聲音很大,也或許是他的老師刻意的提高了音量,利思就站在祁峙身邊,很清楚的聽到了祁峙手機音筒裡傳出的聲音。
利思眨了眨眼睛,左右今天沒什麼事:“祁峙,我聽見了,我陪你過去吧,反正回家也順路。”
祁峙沒有拒絕道:“老師那裡的琴音色好,如果你不着急,可以去聽一聽。”
利思樂了,“我還以為你們藝術團不會随便讓外人去參觀呢!”
祁峙似乎停頓了一下,但又很順暢的接上了利思的話:“不是,不是外人。”
隻不過他的話淹沒在了利思的興奮裡:“你是不是要錄明天比賽的宣傳視頻啊,我以為你們會早錄好了呢,那你彈什麼曲子?你會彈流行歌嗎?邊彈邊唱的那種,最近流行什麼歌來着?我想想……”
隔行如隔山,利思對鋼琴藝術無甚了解,一個又一個的好奇的問題撲面而來。
祁峙和利思已經坐上了出租車,他一一耐心解答,“應該是錄給團裡的宣傳視頻,比賽的個人宣傳視頻早已經提交了,這次比賽準備的是肖邦的冬風練習曲,你說的流行歌曲,我會彈,不過我不會唱。”
如果熟悉祁峙的人見到這一幕一定會震驚,這是他們認識的祁峙能作出的回答嗎?
祁峙真的沒有被利思綁架嗎?
還是說,祁峙有什麼把柄落在了利思手裡?所以才被她要挾,這麼聽她的話,在她面前乖巧的不像樣?
畢竟如果換作旁人,一連串的問題祁峙可能隻會回答一個“嗯”。
利思也小小的震驚了一下,利思對祁峙的最初印象,就是冷。
但後來發現,祁峙深谙“糊弄學”回答法,冷淡加懶的回答的糊弄學雙重buff讓他看起來拒人千裡之外,怎麼會像小學生回答老師的提問一樣乖乖的一個一個的按順序作答呢?
不過利思很快釋然,祁峙和她認識也有一段時間了,說這麼多話也屬于正常現象嘛!好朋友之間,有什麼冷淡不冷淡的。
好朋友之間,就是有說不完的話才對啊,不然怎麼叫好朋友。
利思覺得自己雖然今年手腕受了傷,但也因此收獲了祁峙這樣的好朋友,誰說這不是一種“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呢?
利思不知道為什麼祁峙不會唱歌,“怎麼會不會唱?搞藝術的不都全能不分家嗎?尤其是你彈鋼琴,怎麼不會唱歌呢?難道你五音不全?”
“你說的是文體不分家。”祁峙的話比剛才少了不少。
“哈哈,那這麼說來,我是體,你是文,我們才是……”利思習慣了在朋友身邊說話不經過大腦,有話直說,想到哪說到哪,直到此刻,她把她和祁峙歸為一個整體的那一瞬間,她才意識到好像有哪裡不合适。
明明隻是一個單純的、普通的、在稀疏平常不過的“不分家”的形容,可她的大腦裡想到了什麼呢——
想到了不久前剛剛結束愛情長跑領證的師姐和她的愛人,來隊裡請客吃飯發喜糖的時候,師姐和師姐夫哽咽的在他們一衆人面前說:“我們今年有家了。”
師姐向來嚴厲,她成績極佳,拿過不止一次大賽的冠軍和亞軍,而且師姐有一點很神奇,她打球的時候沒什麼表情,不論赢球輸球,都看不出來情緒的波動,情緒穩定的就像沒有情緒一般,那是利思第一次見到師姐的情緒那麼外露,在他們一衆人面前潸然淚下。
利思怎麼會想到這裡?她不知道。
這樣的未知無措讓她有一瞬間的迷茫湧上心頭,随之而來的是極其不自然的、生硬的轉移話題。
以此掩飾她内心那一瞬間的悄然心動。
利思的聲音都有些許幹澀:“……那個,那個你錄視頻不用回家換身衣服嗎?”
“是停在這個路口吧,老槐樹下。”司機師傅車速減慢,打破了正在轉移話題的利思,“去藝術團你們拐個彎就行了,我這車進不去。”
“是。”祁峙率先開口。
藝術團門口的小巷旁有一棵高聳的槐樹。
司機師傅繼續說:“一共七塊五。”
祁峙遞了一張十元現金給司機師傅,被利思重新塞了回去,“我掃碼付。”
祁峙拗不過利思,下車後,祁峙的老師已經讓蕭一鳴提前在門口等着祁峙了。
蕭一鳴率先看見了利思,隔着幾步路的距離他沖她招手:“利思!又見面了!還記得我嗎?”
祁峙聽到蕭一鳴的聲音,低聲說:“奉勸你比賽前還是放平心态,不要大聲喊叫,制造噪音。”
蕭一鳴拍了一下祁峙的肩膀:“喂!這麼冷的天我吹冷風出來接你,你就這麼對我?”
說完看了利思一眼,“利思,你看到了吧,祁峙這麼對我,我好傷心啊,下次不帶他去看你的比賽了。”
利思看着他們兩個人鬥嘴,笑着說:“當然記得啦,蕭一鳴同學。”
說完利思又很“端水”的說:“祁峙同學,有機會的話下次還要看我的比賽哦。”
利思的聲音腔調故意捏的十分官方,就像是在回答記者的采訪,利思說完之後三個人都笑了。
三個人說說笑笑的走着,快到老師辦公室門口時,利思主動提出,“祁峙,我在外面等你。”
祁峙搖搖頭,“不用,一起進去吧。”
祁峙的恩師是著名的藝術家申孟然,申老師本人很有氣質,一看就是常年浸潤熏陶在藝術裡特有的知性美。
利思第一次在生活中見到散發着這樣魅力的長輩,毫不誇張的說,申老師就連她柔順的頭發絲兒都散發着藝術的魅力與氣質。
“小祁,團裡要你補拍一下宣傳照和視頻,攝像老師在藝術二教等你了。”申老師說完,才注意到利思,語氣裡含着笑意:“小祁,這是你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