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等過兩日,我去龍延殿找你,你帶我再在宮裡走走吧。”淩鸢見他純情不已,便生了新主意,笑吟吟湊近半步,發出再見面的邀請。
姜穆臨耳尖霎時紅透,攥緊的掌心沁出薄汗,這分明是最尋常的邀約,可落在他心裡卻比聖旨還重要些般:“好…好!我那天會派人替我巡查,整日都會在龍延殿前等你的。”
說完又忽得想起什麼,急急補充:“春寒料峭,如若那天冷,你記得添件衣,别着了風寒。”
淩鸢聽聞輕笑,朱門吱呀一聲,掩去她狡黠笑顔,唯留姜穆臨站立原地,望着自己發燙的掌心。
宮牆夾道上,暮色為他挺拔的身影鍍了層金邊,像一柄終于歸鞘的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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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鸢回到玉華宮,晚風忽過輕聲微響,她沉下心來,踟蹰片刻後終于走進殿裡,将所聞之事細細道于柳昭儀聽。
“……什麼??竟是如此?”柳意柔纖指徒然攥緊帕子,指節泛白如雪中梅枝,聲音都拌了哽咽,“貞賢妃素日裡與我無冤無仇,池聽蘭自打進宮就與我交好,有一年她冬夜裡發高熱,我在她宮裡守了她三宿啊!”
“娘娘當心身子!”岚蝶急忙拿來參茶,卻見她面如素缟,連唇上那星點胭脂色都褪盡了。
柳意柔推開茶盞,玉镯磕在案上铮然作響:“我這樣的人,還要這身子做什麼……”
淩鸢心頭一刺,“……别說這樣的話娘娘……”
“我本在這宮中,就無一人交好。唯有池聽蘭一個我掏心掏肺,結果卻害我至深,将我欺淩。入宮六年,失了兩個孩子;沒有摯友連個說體己話的人都沒有……我這樣的人,活着還有什麼意思……”
“娘娘……”
“你們都下去吧,我想靜一靜。”
暮色四合,天色擦黑了,淩鸢退出寝殿,望着院子裡新翻的春泥,拉着岚蝶去到廚房。
當熱氣騰騰的元寶餃呈到塌前時,柳意柔怔望着白霧後淩鸢的笑臉:“我沒胃口……”
“娘娘可知,這餃子皮要擀得中間厚四周薄?”淩鸢跪坐案前,夾起一隻玲珑餃,指着餃子鼓起的肚子,“就像人活着,這兒要裝得下歡喜,才扛得住風霜。”
柳意柔睫毛輕顫,一滴淚墜了下來。
淩鸢坐在她對面緩緩說:“失去一切,不代表一無所有,你還有很多東西可以開始呀。”
“我?我還有什麼……我還能怎麼開始?”
“您愛種花草,咱們明日就開幹,把院子種滿各種四季花束,季節更替,顔色不去。你喜歡,那就專心鑽研,對一種事物的熱愛,是會讓你忘卻那些不開心的,來專心自個的。喜愛花草,即是喜愛你自己。愛自己,便能有力氣活下去。”
“……愛自己?可在這宮中,人人都得愛皇上。”
“不,要愛自己。對自己好一點,做能讓自己心情愉悅的事,不要專注某個人了,多想想自己吧,好好重新開始。”
柳意柔坐了起來,仔細認真地看着她問:“如何開始?”
淩鸢将那隻餃子遞給她,示意她張嘴,柳意柔怔怔。
“第一步是,好好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