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霄這才轉陰為晴,幫她收拾東西。
那幾隻大木箱子裡裝的是都是幾十公分的大件玉雕,她搬起來有些吃力,周霄一個人正好,她就沒湊上去幫倒忙。
算了下距離蘇筱約定的時間,還有一個半小時。
沈映蓊忙完手上的工作後,正要出門,看到手機振了下,跳出孟凝的消息:【今天可以來拿香嗎?】
她下單的那幾款香已經制好了,原本還想着明天再聯系她,今天倒也不是不行,隻是時間有點趕。
沈映蓊回複:【可以的,但是我等下要出門,我跟我師兄說一下,你直接來拿?】
孟凝:【不用,我十分鐘之内就到。】
沈映蓊沒再說什麼,把定位發給她。
沒多久,清和堂的木門被叩響,又被推開。
個子高挑、踩着裸色細高跟的及肩短發女人站在門外。
沈映蓊打包的動作未停,看見她時,神色不變:“你先進來坐一下,馬上就好。”
聽到這話,孟凝愣了下,自若走進香館。
“原來你說過的,從小長大的地方是這個樣子。”孟凝忽然開口,視線打量四周一圈,最終又回到沈映蓊身上——
黑色長發束在腦後,偶爾有幾縷碎發随着她的動作落在眼前輕輕晃動,面容白皙如玉,下颌小巧精緻,比高中時期要瘦上一些,沒有少女的嬰兒肥,更加明麗。
見沈映蓊臉上流露出思考的表情,孟凝揚起紅唇,故作訝異:“高中的時候,你和我說過的話,不會不記得吧。”
沈映蓊不是否認她的話,搖頭:“我在想,我應該說什麼。”
“我不太擅長叙舊。”沈映蓊放棄。
說朋友算不上,說仇人更加不是,一直以來,沈映蓊習慣性用模糊掉所有人的身上的标簽定位,這樣的話,分别或者相遇時,不至于太痛苦,也不至于太欣喜。
孟凝聳聳肩,無所謂的表情,“顯然我也不太擅長。”
孟凝待了幾分鐘就覺得深沉壓抑,有些視覺疲勞。
她繞了一圈,注意到靠牆的一面百子櫃旁,有道小門通往後院,“介意參觀一下嗎?”
沈映蓊:“請便。”
穿過小門,來到後院。
院中無人。
孟凝定睛一看,院子中央那隻公仔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剛走過去正要摸,嚴陶不知從哪兒冒出來,攔在她身前:“不許動!這是我師爹的東西,我師父可寶貝了。”
連他都沒得碰。
這個陌生女人到底是誰啊!沒禮貌!
孟凝眯着眼睛看着面前怒氣沖沖的小鬼幾秒,扯出冷笑,走到一旁,沒跟他計較。
嚴陶見她好像沒什麼惡意,隻是随便走走看看,于是撓撓頭溜了。
不一會兒,沈映蓊提着打包好的紙袋來院子找孟凝。
走之前,沈映蓊還跟孟凝講了一些香的使用習慣,讓她後續如果有什麼不适的話及時跟她聯系。
孟凝低頭看了眼這些稀奇古怪的香名,笑了笑:“不用,我買回去根本不會點。”
沈映蓊停頓一瞬,就像是沒聽見那句話一樣,繼續:“你注意看上面的說明,有幾種香我換了配方,沒有放陳皮,所以理氣健脾的效果可能會一般。”
話音剛落,孟凝的表情瞬間變得很複雜。
她不喜歡陳皮,高中那會兒,常常戲言讓沈映蓊的“狗鼻子”聞聞當天的炖牛腩裡有沒有加陳皮,方便她避開。
孟凝:“沈映蓊,你該不會以為我真的是來找你買香,順便叙叙舊的吧?”
沈映蓊:“你隻是顧客,誰來買都一樣。”
孟凝一噎。
就在這時,餘光看到一個年輕男人從某間房走出來。
“我差不多要累死在房裡。”周霄一邊吐槽一邊舒筋動骨,看到院子裡的孟凝時,習慣性問了句:“……你朋友?”
沈映蓊:“不是,來買香的客人。”
孟凝:“……”
周霄點點頭,堆笑:“美女你好,以後多來照顧我們家生意哈。”
孟凝:“…………”
直到男人消失在兩人視線中。
沈映蓊看了下時間,“我也要走了。”
孟凝哦了聲,問了她地址,“一起呗,我開車了,送你一程。”
反正自己出去也要打車,沈映蓊點點頭,說了句“稍等,我拿一下包”後,往先前那間房走。
她很快出來,卻看到孟凝的表情有異。
孟凝安靜半晌:“那是你的房間?”
沈映蓊點點頭。
“剛才那小孩是你徒弟?”
雖然沒看見,但說的應該是嚴陶,沈映蓊再次點頭。
“你結婚了?你徒弟說他有師爹。”
沈映蓊“嗯”了聲。
孟凝徹底安靜下來。
一直到上車,孟凝都沒有再開口,她沉默地坐進駕駛座。
副駕駛坐着個同樣年輕漂亮的女生,沈映蓊上車後朝對方說了句打擾了,對方客氣笑笑。
到達目的地後,沈映蓊朝兩人道了聲謝後下車離開。
車上,女生看着遠處沈映蓊的背影,有些疑惑:“不像你說的那種很絕情的人啊。”
孟凝:“那我給你講個故事吧。曾經男孩和女孩是很好的朋友,後來男孩喜歡上女孩,跟女孩表白,女孩呢,沒有答應,說等高考結束給他答案,但是我們都知道兩人肯定會在一起。”
“後來呢?”
孟凝:“沒有後來,女孩某天一覺醒來,将過去一筆勾銷,她說她不認識對方。”
孟凝至今都無法忘記當年沈映蓊在聽到聞郁這個名字時的表情,漠然、平靜,一片空白,她的記憶就像屋頂的雪,新雪總會将過往的一切覆蓋,就好像,那些人從來不存在一樣。
一段關系中,遺忘的人總是幸運的那一個,另一個,就要承受那種吊詭悚然的感覺。
孟凝餘光瞥到印着“清和堂”名字的紙袋,“她甚至連我的習慣都記得,但唯獨能把另一個人忘得一幹二淨。”
一直以來,孟凝都很難去形容對沈映蓊的感覺,與其說是厭惡,不如說是恐懼。
恐懼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被那把懸在頭頂上的劍裁決。
“男生有點慘。”女孩同情道。
孟凝頓了頓,拿出手機,她決定給對方打電話:“慘什麼,一個傻逼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