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擔心什麼？”
聽到蔣一凜的話，聞郁才恍神，他好像把心裡的話說了出來。
或許是一直壓抑緊繃的那根神經讓他太疲倦，他吐出口氣：“擔心世界是一隻巨大的表盤，時針走過一圈還是會回到原點。”
“那時針不走這表不就廢了嘛，”蔣一凜沒聽懂，想起别的事，“對了，你提了新項目的事了嗎？映姐同意加入嗎？”
聞郁：“沒提。”
蔣一凜愣了下：“啊？不是，你做這麼多事，不是為了讓她參加公司項目？難道是我猜錯了？”
意識到聞郁沉默了好一會兒，蔣一凜察覺到他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啧”了聲，換了個話題：“你沒在的這段時間，方明維讓他助理送了份文件過來，說是你留在前公司的個人物品，我把人轟走了。”
聞郁看了眼副駕駛座上攤開的資料，思緒忽然飄遠，語氣漫不經心：“他寄到我這兒來了。”
蔣一凜委婉地帶出正題：“我這兩天老是看見方明維那小子和沈家的人同進同出的。”
聞郁淡淡“嗯”了聲。
“這小子可真行，打亂咱們所有安排。”蔣一凜嗤笑一聲。
安靜兩秒。
蔣一凜試探道：“要不我找個時間把他車輪胎紮了？給你出氣。”
“……行啊，就是你記得紮之前通知我一聲。”
“啊？”
“我這人臉皮薄，通知下我，我換個城市生活。”
“……”
聞郁挂了電話，視線掃過副駕駛那份還未關合上的文件夾——
兩份多年前的甯市早報。
時間稍早的一份，曝光的一起消費打假案件，某大師向患者推薦三無保健品，誇大藥效導緻病人延誤病情，造成多名患者身體出現問題，其中最嚴重的兩人，一人永久性失明，另一人孕中期流産。
而另一份，則是甯市的一起雨夜公路交通事故報道。
*
陸陸續續處理完剩下的訂單之後，沈映蓊才好好休息了幾天。
閑下來的時間和以往無異，偶爾她會錄制一些合香過程，簡單剪輯後上傳到平台，之後就是上網刷一下新聞。
看新聞的這個習慣是最近才有的。
之前桃子和她說過聞郁的項目丢了的事，她沒幾個認識的人，隻能在網上搜索，但沒什麼有效的信息，她能看到的都是千篇一律公式化的官方通稿，但她也知道，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
這件事就這麼悄然過去。
可能是那幾天科技新聞搜得有些頻繁，最近各種社交軟件常常給她推送相關熱點事件，其中一條，似乎是家叫isLand蘭島的遊戲工作室即将推出的遊戲熱度破圈，那款《天軌錄》的手遊甚至被圈裡的人押寶是明年遊戲界“紫微星”。
點開那條短視頻，沈映蓊才發現這間公司的創辦人竟然是蔣一凜。
三分鐘的訪談中，他一身正裝，頭發也染回原本的黑色，面對記者的提問時侃侃而談，講述推出的《天軌錄》這款開放冒險手遊的創作理念。
和印象中的他完全不一樣，十足精英範兒。
沈映蓊是個門外漢，根本聽不懂，但還是懷着肅然又崇敬的心理去搜索這款遊戲。
結果遺憾地發現這遊戲還在内測，隻有寥寥幾個玩家拿到内測資格。
即便是這樣，這款遊戲僅僅靠遊戲圈内的大神玩家體驗分享，便引起不小的轟動，也能窺見其火爆程度。
網上流出來的遊戲畫面十分精美，沈映蓊這個不玩遊戲的人也忍不住心動，在官網的内測名額申請頁面上留下自己的手機号。
于是當天下午，她接到蘭島的電話。
聲音甜美的工作人員請她帶上個人簡曆到公司報到，沈映蓊迷迷糊糊地帶着簡曆去了，心裡想的卻是，果然是款紫微星遊戲，連内測資格都要審查個人簡曆。
到了這家公司，沈映蓊才發現有些奇怪。
她被對方莫名其妙帶到十一樓的會客室，請她在裡面坐着等一會兒後，人就走了。
沒等多久，裡間有人陸續走出來，到她對面坐下。
蔣一凜也在其中，察覺到她的視線，朝她擠了擠眼睛，可能是礙于其他人在，沒有喊出讓她社死的那句“嫂子”。
沈映蓊不知道該不該主動打招呼，就在這時，坐她對面的女人推了推眼鏡：“沈小姐，我們看了你的簡曆，發現你的專業技能和我們公司的要求完全不一緻，請問是還有什麼亮點需要說明的？”
“學曆不夠，但是本科學校很好。”
女人身旁的年輕女生小聲補充後，蔣一凜朝她露齒笑，旋即拍了拍女人椅背，“Anda，不用太嚴格，不就是一個開發部的小面試嘛。”
沈映蓊這時才終于聽明白了這是怎麼一回事，“不好意思，我以為，我隻是填了官網上一個内測申請。”
被叫作Anda的女人笑了下，清瘦的臉頰透出幾分精明，将那份算得上可笑的簡曆擲在桌上，“你當然隻是填了個内測的賬号申請，但神奇之處就在于，這份簡曆竟然能刷掉比你專業幾十倍，也比你更想和蘭島合作的人，繞開人事考察，直達我的辦公桌。”
沈映蓊神情一頓。
蔣一凜包不住了，索性裝癡，嬉皮笑臉的：“小曼姐，何必這麼計較？不就是内推個人，多大點事兒？給我個面子。”
Anda冷笑：“小蔣總的面子确實比一般人大，小蔣總的朋友沒有半點含金量，也能壓過我朋友一頭。”
蔣一凜被這女人的油鹽不進氣得夠嗆，扭頭看到門口處剛要進來的聞郁，“不是，你就說你是信你……你是相信我還是相信Anda的眼光！”
其餘人的視線瞬間彙聚到聞郁身上。
沈映蓊也下意識看向他。
她并沒有對這次無厘頭的工作面試結果有什麼期待。
尤其知道聞郁也在這家公司後，有了蘇筱的前車之鑒，她更不想和他有什麼工作上的交集。
他沒什麼表情，“我相信Anda的判斷。”
心跳瞬間落空。
沈映蓊斂下眼。
蔣一凜表情十分不可思議，滿臉都挂着問号，“不是，我聽錯了？”
衆人面面相觑不知道為什麼聞郁也出現在這裡時，沈映蓊已經起身，“這大概是個烏龍，我沒有要和貴司合作的想法，浪費彼此時間非常抱歉。”
說完推開門往外走。
蔣一凜懵了，想要跟聞郁解釋什麼，結果在收到對方一記警告的眼神後閉緊了嘴，但也知道惹了事，他有些坐立難安，緊跟着，聞郁也離開會客廳。
等待電梯的時間，沈映蓊察覺到身後有人靠近，但因着一種莫名的心情，權當不知道，沒有回頭。
而他也沒有出聲，隻是跟她，一前一後進了電梯，按下電梯後，在她右後側站定。
沈映蓊沒有理會身旁人的動靜。
“生氣了？”聞郁忽然開口，目不斜視望着前方，“通知你來面試這件事我并不知情。”
“我沒有否認你的能力，隻是不想讓人覺得我在工作上偏私，因為你和我的關系。”
說到最後一句話，沈映蓊擡眸朝他的方向遞去一眼，他頓了頓，補充：“朋友關系。”
兩人始終都沒有公開已婚事實。
沈映蓊松開眉：“沒有，我隻是很高興。”
聞郁靜默不語。
沈映蓊：“高興我有一個特别公正無私的朋友。”
說完那句話，沈映蓊轉回身沒再理他，隻盯着液晶面闆上不斷跳動的數字。
可身後那道視線一直落在她身上。
沈映蓊決定不理。
手機振動聲響。
聞郁解鎖點開，是蔣一凜發過來的希望他幫忙道歉的消息。
他沒回，反而是淡聲對沈映蓊說：“你倒是高興了。”
沈映蓊肩膀一僵，不知道他要說什麼。
“結果我有了個言不由衷的朋友。”
沈映蓊：“……”
走出電梯，沈映蓊聽到身後的腳步聲，她停下，望向對方，欲言又止。
聞郁捏着文件，擡手看了下腕表，“要去哪兒？我送你。”
沈映蓊不喜歡麻煩别人：“你要出去嗎？我們可能不順路，還是算了……”
“不是順路。特意騰出時間送你。”聞郁打斷她的疏離客套，直白坦言。
沈映蓊下意識看向他。
停頓半刻，察覺到對方的遲疑，聞郁才有些恍然，體貼解釋：“這個是朋友之間的權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