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晚绾當了幾百年的神仙,寫了無數愛恨情仇話本,卻未嘗過人間真情滋味。那父母慈愛、摯友厚誼、情人癡纏,在她眼中不過是神仙渡劫的筏子罷了。
但當她真的在凡間走了一遭,真的感受到父母的疼愛,朋友的友愛後她空虛已久的内心仿佛被東西填滿。
當真有一個人在她面前以妻子相稱,葉晚绾竟生出一種異樣的感覺——歸屬感。
雲婷被祁佑安遣退後,眼下隻有他一人親手推着輪椅上假裝睡意的少女,少女眼睫輕顫,察覺她并未返寝殿,反折向勤政殿方向,滿室墨香撲面而來。
真不愧是皇帝的書房,葉晚绾心想。勤政殿宏大氣派,金冊堆砌,正中央的書冊上高高堆疊着奏折,可見新帝諸事繁忙。
正當葉晚绾四顧欣賞着殿堂時,忽覺臂間一緊,被架住打橫抱起落在男人懷中。“阿佑!”她驚呼着攀住對方脖頸,
祁佑安俯首在她頸窩嗅了嗅笑道:“绾绾還是那麼香。”說罷竟抱着她徑自落座龍案,将人圈在臂彎之間。
經年風霜磨去了少年帝王眉間稚氣,此刻玄色龍袍下透出的盡是懾人威儀。葉晚绾被他嚴嚴實實籠在懷中,掙脫不得。
“陪我批奏折。”天子下颌抵着她單薄肩頭,墨筆在折子上勾畫如飛。他真的一刻也不想和绾绾分開,晨起時見懷中人海棠春睡的嬌态,竟生出了帶其共上早朝的心思。
“绾绾可識得奏折上的字?”葉晚绾雖然是祁國人,但是經過日夜苦讀早就看容國字也行雲流水,怎麼會看不懂呢?
但是祁佑安對此茫然不知,他單純提問在葉晚绾眼裡卻略有深意:他為何突有此問?難道是害怕我洩露朝堂機密?
少女眼睛一轉睜着單純的大眼睛搖搖頭。
祁佑安展現出一副“不出所料”的表情,掠過笑意,執起她纖纖玉手裹在掌心,墨筆在兩人指間流轉:“我教你。”
葉晚绾乖巧地坐在他的懷裡順着他手指的動作,祁佑安心生一個頑劣的想法,她忽然含住少女珠玉般的耳垂輕齧。葉晚绾吃痛蹙眉,回眸時杏眼圓睜的模樣,活似炸毛的小貓。
帝王見了這一幕開懷展顔,用鼻尖蹭了蹭她的面頰,雙眼微眯道:“為何不親我?”
少女明白他的意圖,猶豫了片刻攥着衣袖進退維谷,終是閉眼湊近龍紋椅背上的人。
此刻葉晚绾的身軀緊繃,鼻息間帝王的清冽香氣越發濃郁。她是因為祁佑安如今是皇帝對他的話才這般言聽計從的,葉晚绾心想。
少女身子慢慢向皇袍之人靠近,最後閉上眼眸櫻唇在他頰邊蜻蜓點水般一觸即離。
“還不夠。”帝王喉結滾動,攥住她手腕的力道卻洩露了心緒。充滿情欲的眼神和身下的反應預示着他興奮極了,這是他的绾绾頭回主動親近,可人心貪念如野火,稍得甘霖便想索求更多。
葉晚绾腰間被他禁锢着動彈不得,眼神掃過帝王紅潤薄唇匆忙歪過頭去,她明白祁佑安的意圖,卻不想這麼做,或者說她羞于這樣做。
祁佑安看見跨坐在他腿上的女子摸索着膝上的衣角為難極了,他忍住身下的燥熱淡然道:“算了。”
剛想再說什麼時他的心口猝然襲來劇痛。額間青筋暴起,五指将龍袍前襟攥出猙獰褶皺,竟痛得仰倒在龍椅上喘息。
“你怎麼了?”葉晚绾見他面色煞白,慌忙去撫他冷汗涔涔的額頭,關切問道。
“無妨。”天子勉力扯出笑意,指甲已掐入掌心。待要喚人送她回去,卻被柔荑按住衣袖。
“我不走!你到底怎麼了?”葉晚绾情緒激動,她清楚自己并未寫過少年有先天之症,如今這幅模樣其中緣故她定要弄清。
祁佑安再也堅持不住顫抖着從懷中掏出白色藥瓶,倒出藥丸吞入口中,在急促的呼吸之中逐漸穩住心神。
葉晚绾的眼底藏着心疼,她卷起衣袖輕輕擦拭着帝王額間的冷汗,輕聲問道:“可不可以告訴我,你怎麼了?”
祁佑安最不想被發現他這副模樣的人如今在質問着他,少年低頭沉思片刻,随即擡頭笑道:“绾绾也知道我在容國的黑市摸爬滾打多年,整天過得豬狗不如自然落下了一些毛病,時常便會覺得胸口脹痛難忍,不是什麼大毛病。”
帝王輕松的話語顯然并不足以讓葉晚绾信服,她試探地問道:“真的嗎?”
皇帝威嚴是不容質疑的,但是如今在葉晚绾面前的不是什麼祁國君王而是昔日與她在首輔府日夜相伴的二狗。
“真的。”祁佑安吸了一口氣,平靜回道。
……
葉晚绾心中隐隐不安。這曆劫簿上既定的命數,竟似脫缰野馬,漸行漸偏。她素來執掌他人情劫,如今卻連自己的命途都難以掌控,不由心生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