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睥睨朝堂的九五之尊,竟似無枝可依的孤鴻。縱昔年在容國為奴為婢時,亦未嘗今夜這般無力。
他被心愛的女人拒絕了,葉晚绾不喜歡他自然也不願委身相就,思及此,帝王心口如壓千鈞。
“皇上,這夜深露重的您站在風口小心着涼啊。”禦前護衛看見帝王的身影上前關切道。
祁佑安依舊擡頭看天,語氣中帶着尖銳的冷漠:“去傳宋治效到書房。”
……
書房内墨香氤氲,燭影搖紅。帝王衣冠齊整端坐案前,墨筆批閱堆積如山的奏章。下首站着位衣冠未整的臣子,正是從夢中驚醒匆匆趕來的宋治效。
見祁佑安叫他前來遲遲不語,隻好硬着頭皮問道:“不知陛下深夜召微臣前來有何要事?”
聞身帝王微擡起頭,在燭火打在他的半邊側顔。
“祁國制度嚴明,身為祁國的肱骨大臣自當将這些法規熟練于心,今夜便由朕來督促愛卿熟背法規,如何?”祁佑安的語氣不容置疑。
宋治效聞言霎時清醒,腹诽道:聖心難測,這是唱的哪出?面上卻隻得恭聲應諾,伏案抄錄律條。
原想着待君王困倦便可解脫,豈料帝王竟似不知疲乏,伴着數盞燃盡的燭台直熬到東方既白。待宋治效驚覺天光,雙目已酸澀如針紮。
而那帝王仍然幹勁滿滿,直着身子批閱奏折。宋治效實在是熬不住,啪一下子摔在木桌上昏死過去了。
……
另一邊待雲婷進門準備給小姐洗漱時,看見她和衣倒在床上,以為她是昏厥過去了,連忙放下手中的水盆上前推搡着床上的人:“小姐,小姐。”
葉晚绾在一聲聲焦急地呼喚中惺忪睜開了雙眸,疲憊感遍布她全身,她支起身子坐起看着眼前焦急萬分的人道:“何事驚慌?”
看見小姐平安無事,雲婷舒了一口氣解釋道:“奴婢見小姐衣衫未解便卧于榻上,還以為小姐昏厥了呢。”
葉晚绾聞言低頭看着自己還保持着昨日的裝束,想起自己昨晚在想祁佑安的事,翻來覆去不得入眠,不知不覺在憂慮中倒去了。
思及祁佑安,葉晚绾心口又如堵了團濕棉,悶得透不過氣。
見小姐愁眉苦臉地坐在床邊似有心事,雲婷問道:“小姐可有心事?”
“昨夜……陛下欲行周公之禮,我……推拒了。”她聲若蚊呐,玉面飛紅。然心中郁結,終需與人傾訴。
雲婷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沒想到小姐和皇帝竟一直尚未圓房,而且小姐竟然還拒絕了他!
她怔忡片刻方遲疑道:“如此說來......陛下動怒了?”
“好像......是吧。”葉晚绾纖指無意識地絞着衣帶。
雲婷這才想起來今早她路過一群小厮時聽到其竊竊私語些什麼,零碎着聽到幾句陛下深夜衣衫不整站在殿外。雲婷回想起最初見到祁佑安身披龍袍之時真以為自己好像在做夢。
昔日首輔府微不足道的下身搖身一變成了萬人之上的帝王。雲婷願以為祁佑安會報當年她斥責其的仇,沒想到他竟還能讓自己伺候小姐,平安無事。
看來他對小姐當真是情根深種……
“陛下待小姐如珠如寶,縱有雷霆之怒,也舍不得傷您分毫。小姐若肯軟語溫存,定能冰釋前嫌。”
聽了雲婷的話,葉晚绾若有所思:哄人?該怎麼哄啊?
少女愁腸百結,倒在錦衾間輾轉反側,暗自籌謀對策。這一思量便是兩日光景,期間她縮于寝殿不敢外出,唯恐撞見祁佑安。而帝王果真再未踏足此地,整天與奏折為伴,忙于政務。
二人的冷戰最大受害者是宋治效,皇帝不睡他也不能睡,生生被逼成勤政之臣。
“小姐,請您快出門上馬車吧,咱們該趕路了。”
眼見葉晚绾不得不面對,她隻好抱着如同上斬首台的決心踏出門去。
忽見那抹熟悉的橙黃身影映入眼簾,不過兩日未見,竟似隔了千年光陰。
祁佑安一襲錦袍臨風而立,玉樹瓊枝般的風姿在晨光裡格外奪目。他目不斜視,徑自從少女身側掠過,就好似沒見到她一般,轉瞬便消失在馬車錦簾之後。
葉晚绾朱唇微啟,正要行禮問安,喉間卻似堵着團棉花。見那人身影從眼前消失,她也隻好轉身回到自己的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