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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北區到南區,不知不覺間已經折騰了一整天。傍晚時,南區下起了雨。
天灰蒙蒙的,從密布的陰雲裡飄落出細如牛毛的雨絲,遠處海浪拍打基岩的聲音一重又一重。港口堆積如山的集裝箱和堪比鐵網高的吊車中間,一群被裝在透明雨衣裡的員工忙碌着裝卸貨物。塑料的外殼上因聚滿細密的水珠,偶爾在灰暗的天幕下會反射出一道極亮的光。
他們中的一個人負責在一張電子表單上核對貨物數量——不需要紙筆,隻需要在這個薄薄的電子屏上點選加減和确認就能完成,這是随着每一批貨物送來專用核對的設備,用過一次就要報廢。
“一零八、一零九、一一零……”
還差一點,這批就核對完了,他數過一百,轉過身往另一邊走去,卻見到一個陌生的年輕男人站在自己面前,對自己打了個招呼:“晚上好。”
“你是什麼人?”計數被打斷了,但作為一個北區的殘次品,他并沒有“憤怒”這種情緒,隻是條件反射式質問道。
北區生産成人公民彷如一條生産流水線,産品當然不是百分百合格,不合格的殘次品就發配南區,在港口承擔搬卸貨物的責任。
當然,這條流水線運作精密,不合格品十分稀少,過了二十歲還不能成人才算蓋棺定論,港口的人數向來緊張。
“我?我馬上要來港口工作了,想來熟悉一下工作環境。”
白照鴻說這話也不算完全瞎編的,他的身份是北區學生,但今年十九了,如果這一學年結束還沒成人,他是真的會被北區趕出來來港口工作。
那人呆呆愣愣的點了點頭,給他指了個方向:“我什麼都不知道,你去找我們老大吧。”
港口的一片建築物群是用集裝箱壘起來的,他一指指在了集裝箱建築的正中央。
那是港口首領的辦公室。
白照鴻敲過門、得了應許,走進來禮貌地打招呼道:“你好。”
房間裡開着一盞微黃的落地燈,燈光把陰沉的氣氛沖散了,也襯得木制辦公桌後的年輕男性身形柔和。
他從文件中擡起頭來,也道:“你好。”
話音還沒落下,他似乎受到了什麼驚吓似的瞳孔驟縮。
這不怪他,每個正常人在看到白照鴻的時候都會有這種反應。
不是因為他長得多麼醜——白照鴻的五官完全可以說是俊美無俦。他留着一頭漆黑的長發,在腦後随意束成低馬尾,額前的劉海有些散亂。而在劉海之下,是一雙不會長在人類臉上的,血紅的眼睛。
白照鴻是混血長相,看起來本就不好招惹,加上這雙紅色眼睛更顯得他有些吓人。把他的照片放進通緝犯裡,大部分人也不會有什麼異議。
至于這位坐在桌子後的男性則是普通東方長相,面如冠玉,品貌非凡。他膚色比常人蒼白許多,不是天生的白,而是病弱所緻的蒼白。
這兩人長得都和這個世界格格不入,一個照面就都看出對方也是“玩家”。
兩人對視幾秒,白照鴻率先道:“我叫白照鴻。我該怎麼稱呼你?”
對方第一時間卻露出一個奇怪的表情:“你的系統沒有和你說過不要告訴别人真名嗎?”
“……沒有?”白照鴻仔細回想,确實沒想起來17說過這個問題,“原來不能互通真名嗎?那你随便給我一個稱呼也行。”
對方無奈地笑了一下,道:“不用,我叫衛壽林。”
白照鴻聽見自己的系統發出一聲提示音,證明這的确是對方真名。
他一時詫異地看了眼衛壽林,對方則隻是沖他無害地一笑,從桌子後面挪出來。白照鴻這才發現,他竟然坐在一架輪椅上,是用手推着輪椅近前來的。
這就有點稀奇了。因為來到這個世界之後,用的身體是系統準備的,類似于專門為遊戲玩家準備的角色。
身體都是人類身體,數值就在白照鴻在大廳時的基礎上削弱了一些,他實際使用起來,感覺和前六十年在人類世界用的沒什麼區别。
所以要不然衛壽林本身是先天殘疾,系統如實挪來他的數值;要麼衛壽林的身份由于劇情設定必須殘疾——不過這個遊戲真的有這種身份設定嗎?他有些懷疑。
衛壽林見他不說話,問:“你來這裡有什麼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