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照鴻拿了把鑰匙,鑽進樓下其中一輛貨車。掏出自己不知道從哪裡淘來的全損版“Motololo Stot”,按委托單上預留的電話打過去。
“嘿,這裡是全淨幫公司,我是今天負責清掃您家的清潔工,請問您現在方便嗎?”
電話那頭傳來一陣雜音。不知是自己手機的問題還是對面的緣故,他隐約在其中聽到一聲慘叫,等了一會兒,對面才回答:“哦!呃……是的,可以,你現在就過來吧,你隻有一個人嗎?”
“是的,我會帶齊工具的。”
手機又傳出刺啦啦的電流聲:“謝天謝地。”
說完,對面挂斷了電話。
白照鴻合上手機,摩挲着機蓋。直覺告訴他,這份工作應該不是單純的清潔——他那通天徹地的“直覺”感覺到了屍體。
甚至不止一具。
看來是那個秃頭領導故意的,因為對方顯然知情。不過新人上班第一天,不培訓就派去做這個,不怕吃投訴嗎?
他發動貨車,開了出去。
雇主居住在郊區,地處偏遠,房子自帶車庫和院子,離鄰居很遠,附近也看不見什麼人。
剛停完車,電話又響起來,白照鴻一邊接起一邊下去試着敲門,房門卻因手指施加的力道向後滑開,露出黑洞洞的屋子,門沒有鎖。
與此同時,一股味道從半掩的門裡飄出來。
血腥味。
對面在電話裡說:"我看見你到了。我……我不在現場,按照要求沒有鎖門,沒有動現場的任何東西,這樣就可以了嗎?"
"當然,先生,相信我們公司。"他把手搭在金屬的門把手上,“您還有其他注意事項嗎?”
"呃……我非常抱歉老兄。"電話那邊壓低了聲音,"我……我沒有計劃好,我……總之今天實際上是兩個人,另一個在後院。我知道我填的委托是一個,我會付補償金的。"
“好的。”他淡定地答應。
白照鴻收起手機,打算先看看“兩個人”是什麼一個情景。
他順着血味走進去,推開一扇緊閉的門。那一瞬間即使是他,也不由為眼前的景象嘴角抽搐了一下,甚至有些後悔自己剛剛沒有直接把委托單甩在馬可臉上辭職。
鮮血像畫室裡打翻的顔料潑了一地,毛發和不知名固體夾雜其中,一具破爛不堪的女性屍體倒在牆邊——這位應該就是委托單上提到的主角了。
牆壁上是連片的手印和抓痕。玻璃花瓶和畫框倒在旁邊,一張複制波提切利《春》的行畫蓋在屍體的臉上,讓她看起來如罹難的克羅裡斯。
……電話裡那男人說話顫顫巍巍,下起手來倒是大膽。
想到自己出公司的時候還在奇怪為什麼公司配車是輛貨車,隻是上門清掃也不至于這麼興師動衆。現在看來自己還是見識太少,貨車真是太有必要了。
白照鴻又去後院看了眼另一個人,這個客戶計劃之外的倒還體面,是爬籬笆爬到一半,頭部被鈍器擊打而死,兇器——一個鐵鍬就扔在旁邊,總體沒留下太多痕迹。
雖然覺得事發經過應該很精彩,但出于今天新産生的職業道德,他沒有過多揣測,隻是回到貨車前打開車廂尋找工具。
現在的時間正好是上午十點,距離下午兩點隻有四個小時。要在這點時間裡一個人清理完也是項不小的工程。
這工作真算是觸碰到了白照鴻的知識盲區,他憑借着自己隐約能想起的一點理論知識,先把房間裡的女性屍體盡量完整地用袋子裝好搬到車廂裡,然後從大件到小件處理現場。
地毯、窗簾、床上用品一類的東西洗不幹淨,就全部收起來扔到車上。然後他擦幹淨表面血迹,打開了一瓶稀釋次氯酸鈉。
刺鼻的化學氣味穿過防毒面具闖入鼻腔,他端着瓶子在原地糾結片刻,突然想到就算用錯了也就是被開除而已,正合他意,就放心的用了。
灌漿線上的血迹被化學試劑抹過,很快被氧化成惡心的黃色,他等了幾分鐘,用抹布擦掉殘留的試劑,再拿各種能用的清潔工具随便弄弄,讓表面看不出異常就算完事。
他還盡職盡責地用紫外線燈照了一遍。原先沾滿了血迹的地方幾乎已經沒有熒光反應,牆壁上部分頑固的痕迹也被鏟掉,刷了一層新的牆漆。
弄完已經快一點了。手機又震動起來,客戶在電話裡焦急地催促一通。白照鴻一隻手扣着手機,一隻手展開新的布袋,問:"兩點之後是有什麼事嗎?"
"有一位朋友要來做客。"那人語焉不詳地道,"總之,盡量快一點,你懂的,不要留下太多破綻。"
白照鴻挂了電話,長歎口氣,脫下防具在别墅裡轉了一圈,找到一間看起來最近有人住過的客房。卸下那房間裡的地毯、窗簾乃至挂畫和鐘表,全部換到這個房間裡。再從雜物間給那個房間找出一套備用的全新飾品。
剩下半個多小時,他潦草地翻翻後院的土蓋住痕迹,把屍體和兇器往車上一扔,又拿水槍給後院澆澆水沖了沖籬笆。全收拾完的時候正好兩點整。
他疲憊地又開車回去。
這裡路上車不多,但不知為何,白照鴻總覺得路況很差。他開到哪裡,哪裡就全是到處亂竄的車。
按理來說,貨車個頭大,盲區大,容易看不見小車導緻出事,所以私家車往往是避着大車走。可這個世界的車好像一點也不在乎,個個都想變道别他。
這大中午,竟然還有對向來車莫名其妙閃大燈晃他的。
從早上開始到現在就沒有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