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樹銀花合,星橋鐵鎖開。
又是一年正月十五,街上正是元宵盛況。
若上了城裡的暗香樓,從高處雅閣眺望街景,更是揚州城中一絕。
旁人如此,“紫金刀”杜荀也不能免俗。
他是揚州城妓館内的常客,靠一手奔雷刀法成名十幾年,是周邊一帶有數的用刀高手之一,既愛财,也好色,混得風生水起,也身名狼藉。
前不久他正大光明地切磋赢了蛟龍幫的老幫主,還新收了一房小妾,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
當他邁進暗香樓時,臉上還帶着絲志得意滿的笑容。
天色已深,燈已點亮,滿堂紅袖绮羅香。
大廳裡坐着各樣人,杜荀四處望望,滿意地看着有些人認出了他,趕緊撇下身邊的莺莺燕燕,上來招呼他。
都是些小角色,寒暄了幾句,他正在不耐煩之際,忽地聽到鼓樂起奏,沉悶如雷,先聲奪人,他有些新奇地擡頭看去。
燭光閃爍,風從窗棂飄入,卷起台上層層紅紗,一片朦胧中,一個曼妙纖細的影子從中浮現,她赤足點地,面覆輕紗,指尖優美地延展,徐徐起舞,輕盈如鶴振翎。
有金鈴叮鈴奏響,細小而清脆,那些金鈴綴在她的發絲、手腕和腳腕上,鼓聲鈴聲随着舞步絡繹不絕,節奏漸至激烈,她旋身扭腰,绯紅的裙擺豔麗盛開,如花綻放。
蓦然間,鼓聲停歇,無聲勝過有聲,台下賓客們如癡如醉。直到最後一絲鈴音也在舞者發絲間止息,杜荀才回過神來。
不知何時他已經走到了台下,旁邊老鸨正賠笑,他轉頭,正打算說什麼,廳堂裡無聲無息的一瞬間,多年拼殺練出的直覺忽地讓他背後汗毛倒豎,有殺氣!他的手刹那間按在了自己腰間的刀柄上,但他的紫金刀甚至沒能出鞘。
杜荀背後沒長眼睛,因此他沒看到,台上層層朱紅的薄紗忽然間被一刀兩斷,旖旎的輕紗輕不可聞地墜落,細微的鈴聲中,剛剛結束一舞的紅衣美人閃身而出,燈光下面容絕麗如春。
一把出鞘的短刀早已握在她手中,她逼近了獵物,台下其他人隻感覺眼前一花,一道刀光已經閃過,快捷無倫,如電如光。
杜荀甚至沒感到痛,他的手還按着刀。
突然沖天飛起的時候,他才恍惚意識到,這麼多年大大小小的血戰,這次終究是自己輸了。
他的頭顱砸在了地上,金鈴聲又起,一隻潔白柔美的手輕輕提起他的頭發,舉到面前,血還在繼續往下滴,死人僵硬的表情映着她妩媚嬌豔的臉,讓人心底一寒。
水墨卻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她施施然地端詳片刻,台下的尖叫驚呼聲此起彼伏地傳來,賓客們紛紛作鳥獸散,她全不在意。
看了半晌,她勾起嘴角,自言自語一樣開口,“這還是我殺的第一個人呢,他的實力好差,我隻是好好給大家跳了場舞,他居然就放松警惕了。師父,你覺得我這次怎麼樣呀?”
賓客們都被吓跑了,姑娘們和老鸨也都找地方躲了起來,大廳裡隻站着水墨一個人,忽然間,一個男人的聲音傳來,語調冷淡,“他的實力不在你之下,你隻是占了背後偷襲的便宜,正面交鋒你未必能殺他。”他頓了頓,又說,“但你出刀狠辣,一擊必殺,确實很适合做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