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見歡近看這張僞君子的臉,活脫脫是宋明玉那斯文敗類的翻版,眸光冷得能刀人,素手反握住了背後的人,“柳公子,你不怕被大姐姐瞧見?”
柳起纏繞着女子烏黑的發,蠱惑人心地開口,“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不說我不說,你姐姐又如何知曉?”
脖頸上噴灑的熱氣讓林見歡沒來由地反胃,不動聲色地與面前要發獸|性的男子拉開了距離。
她手上把玩今日赢來的玉佩,光下泛起瑩瑩綠光,“柳公子若是為了它,我大可以賣給你。”
從未采|花失手的柳起十分不爽,他想要的是天下女子為他意亂情迷的樣子,而不是林見歡現在和他讨價還價的神氣模樣。
特别是她的眼神,上位者的睥睨,沒有一絲情欲。可她隻是個鄉野村婦,憑什麼這麼和他說話。
柳起不願意耽擱時辰,索性不裝君子之禮,抓起爐子裡的香灰朝林見歡眼前撒去。
香火飛揚間,男子附身跨在了林見歡身上,死死掐着她的脖子,咬牙切齒道:“我可是富商之子,你這個低賤的丫頭,敬酒不吃吃罰酒。”
林見歡雙腿掙紮,白绫的窒息感湧上心頭,死亡的恐懼讓她奮力扒拉着木盒,直到摸到銀簪,拿起它沒有絲毫猶豫地刺向了柳起的肩頭。
寸寸沒入,鮮血汩汩流出。
“賤|人,竟敢傷我。”柳起吃痛,手下的力道松了開。
林見歡抱起木盒,頭也不回地向門外跑去。
轉頭見柳起掏出了袖中的軟劍,她隻有一個念頭。
跑。
她不想再死一次。
暮色沉沉下,湖面激起巨大的浪花。
換完衣裙回來的林念,親眼看着林見歡跳下了湖,她張了張口發不出一點聲音。
柳起見林念回來,藏起了軟劍,虛弱無助地捂着肩頭的鮮血,朝她挪過去,依舊是那副純良的君子模樣,“你妹妹她勾引我不成,惱羞成怒出手。”
林念手中繡帕緊攥,靠在男子溫暖的胸膛,冷眼看着水面歸于平靜。
死了好,死了三房就也沒有翻身的機會了。
不知過了多久,死寂的水面漾起水花。
刺骨的湖水裹挾林見歡的手腳,吸滿水的襖裙如厲鬼拖着她下墜,她單手抱着木盒掙脫外裙,身體的失溫讓她冷得想要閉上眼。
她好累。
*
熙攘長街湖畔,雕梁畫棟的船舫穩穩停靠,遙遙望去宛如盛開的白蓮,具顯仙風道骨之氣。
船内陳設一應由海棠花做裝飾,蘇繡繪制的精美屏風後,垂髫女童坐在床榻邊輕晃小腳丫。
頭好痛。
林見歡眉頭緊皺,身上的不适感依舊沒有好轉。頭上的潮熱被冰涼的帕子蓋住,是一雙很溫暖的手。
她睜開眼,對上了小鹿般的雙眸,是個眉心一點紅的女童,此時正酒窩甜笑得看着她。
“謝謝你救了我”,林見歡虛弱地坐起身。
幼安食指晃了晃,“不是我哦,是我家公子。”
說完,她跳下了床,頗有傲氣,“讓我出手,可是很難的。”
玉簾起落,發出珠玉脆響。
“幼安,休得無禮。”
熏香缭繞下,出塵脫俗的男子仿若從天而降的神祗,他長睫閃爍,如觀音座下的谪仙弟子,衣袂翩翩。
月白錦服上銀線如星河流動,當是真君子。
若說桀骜矜貴的謝淮舟是攝人心魄的彼岸花,那此人更像是飄逸的水仙。
好美的男人。
林見歡大難不死,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就要下床跪謝。
“姑娘不必客氣,在下不過舉手之勞。”
“敢問公子名諱?”
“裴知禮。”
他看向了一旁的女童,介紹道:“這是幼安,這次多虧了她。”
幼安雙手叉腰,奶聲奶氣更正裴知禮,“錯了,是醫仙幼安。”
林見歡心中詫異,這女娃娃分明不過八歲,竟已有醫仙之稱,再看這奢華的布置,此人必定不簡單。
她向來趨利避害,無論是謝淮舟,還是裴知禮,現如今的她都惹不起。
就連柳起這個卑賤的富商之子,都可以決定她的生死,可想而知她的處境是多麼的糟糕。
她眼中劃過暗芒,她的耐性耗盡了。
林海,金惠,林念,柳起......
待她回府,她一個都不會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