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M國十幾萬公裡的A國,一輛看起來有些普通的黑色的汽車停在醫院門口,利川從副駕駛上下來,神色并不輕松,從後座下車的陸憧憬同樣并不輕松,他們才剛下車,就被一些媒體圍着“采訪”
“請問您對陸氏做這種喪盡天良的惡事如何評判?”
“真的不在乎我們普通民衆的死活嗎?”
“有多少人為你們犯的錯付出了代價?他們失去了生命,你們沒有一絲悔過之心嗎?”
“請回答我們的問題,做出一個解釋”
利川走到那裡,這些媒體就步步緊逼,還在追着要一個解釋,“請回答我們的問題”
陸憧憬将利川牢牢的護着,雖然帶了兩個保镖,但那些媒體絲毫沒有管顧,隻是架着攝像機拿着話筒,在逼迫他們回答問題。
一時之間竟也分不清誰是惡人。
場面混亂一片,雖有保镖攔着,陸憧憬也被這幅場景搞得毫無耐心,甚至一個人險些撞到了利川,陸憧憬趕忙護着,他不想在忍,眼神都兇狠了不少,剛剛撞人的那人不以為意,卻拿起了相機想要拍下陸憧憬具有攻擊性的模樣。
陸憧憬一下有些氣急,想要伸手擋,被利川攔了下來,擋在了陸憧憬面前,他調整着自己的表情,盡力讓自己看起來不要那麼狼狽,不要讓他人看了笑話。
眼見利川就要做出回應,那些人将攝像機都對準了利川。
“首先我對此次遇難的家屬深表歉意,該賠的我們一定會賠償,發生這樣的事我感到非常的抱歉,請允許我再次道歉,陸氏一定會給大家一個交代,請允許我們處理這件事,給各位一個滿意的答複,除此以外,這裡畢竟是醫院,希望大家不要打擾到别的人,我在這裡先謝謝大家”
這話說的有情有義,找不出任何的錯誤,那些人原本可能先看着利川出醜,但是顯然沒有想到,陸溫書的omega,一個不常出現在公衆面前的omega,處理事情處理的竟是找不出一絲的錯誤。
不論他們是在現實步步緊逼還是在網絡上聲讨,這個omega扛下了大局,明明這件事可能與這個omega沒有任何的關系。
最後也沒有人敢再上前來,omega身後的Alpha瞳色早就變了,是omega的兒子,一副極富有攻擊性不容凡人冒犯的傲人的站在利川的身後,在俯視着衆人。
空氣中微微暴露出的縷縷信息素也明晃晃的昭示着Alpha的不滿與憤怒。
休想再靠近一步。
那些媒體也有些後怕,畢竟這個Alpha看起來還是極優,即使是普通的Alpha見到這麼富有攻擊性的Alpha也要退避三舍,況且他們大部分還是Beta,甚至也有omega。
況且這個Alpha連阻隔貼都沒摘可見真正的實力,隻是微微露出的信息素就有足夠的壓迫感。
Alpha的身量挺拔,姿态完全不容他人侵犯,那雙眼睛就像野獸的眼睛,看得人心裡發毛,此時竟無人膽敢上前一步。
一群欺軟怕硬之徒。
見無人再上前,陸憧憬扶着利川上了台階,一步一步,竟走的有些慢,利川明明才四十幾歲的人,走的卻不如旁邊的老人迅速。
陸憧憬強行壓下内心的酸澀,眼眶也有些微微的泛紅,一句話沒有說。
之前明明利川提醒過他不要沖動,不要沖動,可他還是沖動了,他怎麼就這麼的忍不住,他現在自責不已。
可是眼見剛才那個人那麼的不客氣甚至都要撞到利川的身上,陸憧憬怎麼能忍,他就顧不得大局,他太差勁了。
做的不對。
意外發生時竟無絲毫的解決能力,偏偏還是爸爸擋在他面前,他到底要不成熟到什麼時候,無數的自我譴責,快要壓垮陸憧憬。
不到一周的時間裡發生了太多事,陸憧憬坐在病房外,利川進了病房,病床上躺着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是個Alpha,正是陸憧憬的另一個父親,利川的伴侶,陸溫書。
利川進門的看見陸溫書的那一刻再也忍不住,豆大的淚珠落了下來,打濕了利川的衣服,他一步一步的走過去,竭力的控制自己的情緒,即使這個房間裡沒有别人利川也在極力的忍耐,指甲有些嵌在了肉裡,為了聲音能夠如往常一樣。
但是效果微乎其微,利川的聲音還是哽咽不已,“你到底什麼時候醒來,都這麼久了,你就真這樣舍得?”
“平日裡說着不想讓我受委屈,現在自己躺在床上對我愛搭不理的,就你會說話”
說到後面竟有些抱怨的意思“有人欺負我,你也不管,剛才那人都快撞我身上了”,床上的人依舊沒有動靜。
冰冷的醫療器械實在是太讓人恐懼了,利川不敢再去看,坐在了陸溫書病床旁邊,或許是已經來了太多次,利川也習慣了下來,情緒漸漸地落了下來,良久之後頗有些許安靜。
利川将陸溫書的手握住,輕聲細語的有些溫柔,緩緩道來,像是與人閑聊一般“事情我都處理好了,你也不用擔心,我不會讓陸氏在你手裡倒下”
說着說着,利川竟然也開起了玩笑,“畢竟以後還要留給兒子的不是,既然是我的兒子,自然也不能讓他受苦不是”,說着說着就笑了一下,像是說到什麼好笑的地方,表情就跟快哭了一樣,一瞬利川眼裡又有水珠掉落了下來,滴在了陸溫書手上。
吓得利川立馬用手擦去了那個水滴,像是生怕這個小水滴會傷害到陸溫書一般,小水滴自然沒有傷害。
如果是淚滴,讓陸溫書看了又不知該如何是好。
利川又有些幼稚的說,“平時嫉妒心不是挺重的嗎,連兒子都嫉妒,怎麼今天我說把家當都給兒子怎麼都不生氣啦”
利川像是哄小朋友一般睡覺,一下一下的拍着陸溫書的手,似在安慰,躺着的人一無所知。
事實上究竟是對自己的安慰,還是給陸溫書的安慰,這不得而知。
可是此時躺着沒有意識的人又需要什麼安慰。
陸溫書也察覺不到。
等到陸憧憬等的夠久了緩緩的拉開門,利川依舊坐在椅子上不過趴在床上睡着了,陸憧憬的心安定了下來,他隻是怕利川有什麼事,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M國。
江願捏着手機,疾步行走,甚至忘了敲門就進了陳述的辦公室,陳述緩緩地擡起頭來,或許是察覺到自己的失态,江願又裝的同以往無二般區别。
陳述緩緩道,“怎麼了?”,江願如實回答,“我想回國”,聽見這話,陳述微笑了起來,不疾不徐的整理眼前的文件,“有什麼重要的事?”
還沒等江願回答,陳述又說,“如果不是什麼不得了的大事,你應該不想失去這次機會”,江願又重複了一遍,“我想回去”,并未解釋原因。
陳述從椅子上起來,走在落地窗前面,俯瞰着夜景,此時天已經微微的黑,整個城市也都亮起了燈光。
半天不見陳述開口,江願又想說些什麼時,陳述終于舍得開口了,“為了男朋友?”,江願心裡閃過一絲震驚,似乎沒想到陳述會聊到這樣的話題。
但是陳述并被轉過身查看江願的反應,隻是又說,“你回去能改變什麼?”,頗有些質問的語氣。
這讓江願一時還反應不過來,緊接着又聽見陳述說,“你回去什麼都改變不了,你也什麼都做不了,因為你太弱小了”
江願緊盯着陳述,似乎要把對方給盯穿,他也從未想過陳述竟也是管别人閑事的人,明明看起來遠遠不是這樣的人。
“我說的不對嗎?我可以讓你離開,離開後呢,你失去了一個機會,一個不會再有的機會,你剛來公司,有不少人對你的晉升頗有意見,我知道你做事努力認真一絲不苟,他們的心眼倒是狹小,我給你一分鐘的考慮時間,這個決定你自己做”
彼時,江願的内心備受煎熬,他知道陳述說的沒錯,沒有一點兒問題,此時心髒劇烈的跳動,每一聲都清晰不已,慢慢的他捏緊的拳頭頓時松了開來。
自始至終,陳述遊刃有餘似乎早就料到了江願的選擇。
果不其然,他聽見江願說“我暫時不會離開,但是明天的會議要提前兩個小時”,這貌似不是請求,像是通知,也不像是一個員工對他的頂頭上司該說的話。
陳述轉過了身,此時的江願卻站的筆直,絲毫不像是一個求人辦事的姿态。
陳述見此也不經笑了出來,此時江願又開了口,倒是沒什麼額外的表情“我可以允諾,兩年内我不會離開陳氏”,陳述的眼神變了幾分,似是覺得有趣。
這是再跟他談條件嗎?江願求人的模樣倒是與衆不同。
當然,陳述樂得如此,答應了江願,“好,提前兩個小時”,聽見對方的回答,江願也放下心來,離開了辦公室。
陳述意味深長的望着江願離去的背景,有些嗤笑的意味兒,“兩個小時能做什麼?”,之後坐在桌子上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又笑了起來,難道是覺得這件事太過有趣?
陳述自己也不知道。
第二天的會議得以提前開始,江願準備的東西沒有任何問題,合作方也頗為滿意,會議安然結束。
十分鐘後,陳述再也沒找到江願的人,此時他猛然明白了江願的意思,他似乎被将了一軍。
他算是被耍了。
陳述并不是說讓江願答應了留下來在這個會議結束後就可以走,因為還有後續的事,雖然沒有今天的會議那麼重要,但是江願竟先斬後奏。
确實,兩個小時也不單單能換回江願的兩年,如果再加兩周呢,又當如何?
兩周,這裡的事情才會處理完,江願在合作方面前漏了一手,剩下的事,做的好與不好,也不會改變江願的什麼。
如果是别人遇到這種員工,或許都想開除江願,不過陳述雖在剛開始反應過來的時候有些恍然,有種被欺騙的感覺,但是之後卻覺得有些有趣,江願帶給他的價值遠遠勝過他給江願的薪酬。
這讓陳述又覺得自己掰回了一局。
下了飛機之後,江願打車去了醫院,直到現在坐在出租車上也才有時間真正的去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兩周前,陸氏承辦的大橋發生坍塌,數條生命隕落于橋下,有關部門展開調查,調查結果發現陸氏的人中飽私囊,私自偷工減料,緻使大橋坍塌,幾十人失去了鮮活的生命。
一周前,傳來陸氏首席執行官陸溫書出車禍的消息,消息一出一片嘩然,有人推測陸氏自導自演,愚弄大衆,另一邊卻冷靜分析,認為如果在此時這麼做無異于自掘墳墓,陸氏不會這麼做。同時,網上吵的不可開交。
幾方争吵之下,沒有得出一個結果,情況反而愈演愈烈,網上聲讨一片,紛紛要求陸氏對此做出處理,此時陸氏頂着壓力也沒有一個能站出來擋事的人,畢竟輿論太大了。
實在無法,董事會的人竟私自商讨将責任全都推給首席執行官陸溫書,如果陸溫書沒出事自然會處理這件事,而且這些人膽子也沒有那麼大,敢在陸溫書面前挑事兒。
偏偏陸溫書在此時出了事,寡不敵衆,況且此時的陸憧憬羽翼未豐根本鬥不過那幫利益驅使毫無人性的老狐狸。
此時利川站了出來,阻止了那些貪婪老狐狸的詭計,當然,這并不容易,在一衆“豺狼虎豹”當中利川隻是omega,本身就是弱勢的地位,要不是身邊有陸憧憬,恐怕那些人都會動起手來。
事實上,陸溫書早就立了遺囑,在他失去行為能力的時候将他的全數财産包括不局限于現金和銀行存款、股份、基金、投資房産、房地産等等,盡數交由伴侶處理。
這幅遺囑完全具有法律效應,當律師當場宣讀時,在場的人神色各異,誰也沒料想到,陸溫書能做出這樣的事,他們内部的人自然知道陸溫書的事完全就是意外,就算是陸氏出了事陸溫書也完全有能力能夠解決。
隻是沒想到陸溫書能把全部都給了伴侶,在座的,有幾個人會這麼做,又或者說将幾乎全部留給自己唯一的孩子的又有幾個。
他們這種身份的人有幾個人沒有婚外情?他們甚至還有私生子,财産給孩子都歹分一分,更何況,陸溫書竟将所有的一切全部交給利川。
重要的不是财産,而是權利。
有了權利無人能動利川,就是支持陸溫書的人也斷然不會讓利川受什麼傷害。
十足信任這樣的詞語或許都不能表達出這其中的意思。
唯有愛。
世人求也求不得的愛。
看到這裡,看到利川被賦予權利後挑起大局,江願心裡是說不出的震撼。即使如此,陸溫書當時的想法也不是讓利川出來擋事,而是在自己萬一出了什麼意外,盡他所能,給利川一份能保障一生的東西。
不是這些東西多麼的有價值,而是,這份情誼,千金、萬金都難買。
放下手機,陸憧憬的模樣出現江願的腦海中,他倒是跟他的兩位父親一樣的真情實意。
不過他江願隻會權衡利弊,不經心裡嗤笑起自己,他的臉上擠出些有些扭曲酸澀的笑意,或許也算是認清楚了自己是什麼樣的人。
他不知道是陳述擾亂了他的決定還是讓他遵循了内心,這些江願不知道,在要做出決斷的那一刻,是陳述給了他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