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拉開門，金博正蜷縮着身體，緊咬着牙關，倒在地上發抖。他雙目猩紅，其中蘊含着巨大的恐懼，似乎已經預料到了将要發生的慘劇。
淩時一把扶起他：“他這是......要腐變了！”
他立即把金博拽起，一直扶到實驗台旁，把他按在一張椅子上。
跟進來的甯扶取過一旁的手術刀，上下打量一番：“他這是自然腐變，細胞濃度基本穩定了，不一定能救回來。”
他猶豫了下，說：“給他放血試試。先綁住他。”
其實淩時也知道，放血并不能降低血液中的龍犄細胞濃度。甯扶這辦法，不過是死馬當活馬醫。可他們也不能什麼都不做，眼睜睜看着面前的人腐變。
金博很快被綁起來，胳膊上被開了一條長長的口子，鮮血從裡面汩汩流出。
甯扶沒辦法割除他的腐肉，隻能盡力試着催動自己掌心的熱流，朝着血管内部湧去。
金博仍然在拼命掙紮，他額間的青筋越來越突出，掙紮的力度也越來越大。繩子都快捆不住他了。
“淩時，”甯扶手中沒停：“你剛剛說，你能淨化？”
淩時早就在想辦法。
理論上，他能淨化腐人，應該就能淨化人類。
抽取顯細胞的能力是一樣的。
可關鍵在于，他還無法自主使用這種能力。
唯一真正能造成死亡威脅的腐人，也已經失去了效力。
“一起試試。”淩時抓住金博胳膊，拼命給自己催眠，想欺騙大腦。
可死亡的威脅哪是那麼好模拟的。甯扶拿着刀子捅到他面前都無法欺騙大腦，更何況隻是這樣想想。
緊急之下，整個基地也找不出第二個腐人來......
......
半個小時過去了。
金博的掙紮越來越無力，出氣多進氣少。
甯扶和淩時一樣，臉色蒼白，神情冰冷，額間汗水卻一滴滴流下。
“别試了。”淩時聲音低啞，他松開金博的胳膊，拍了拍甯扶肩膀：“沒用了。”
金博的眼神已經開始渙散，那一點作為人類的意識逐漸消失......口中一直發出猶如野獸般的嘶嚎聲......
淩時拿出手機，打給李彬，把這件事告訴了他。
李彬來得很快。
他看到被綁縛住的金博，十分詫異：“這......”
基地裡安裝了空氣過濾裝置，和外界相比，顯細胞濃度并不高。照理說，不應該出現自然腐變的情況。
在李彬來的這段時間裡，淩時已經想明白了：“以後，實驗室的警衛排班，要分配給不同的人。如果能有龍戰士或靈智者，那是最好的。”
“難道是......”李彬也明白了：“......實驗室的空氣中，顯細胞濃度過高了？”
淩時點頭：“龍犄一旦被取出，就在随時随地散發着細胞分子。”
他停了停，又說：“麻煩你也告訴蕭将軍，腐人聚集地，空氣中顯細胞濃度也必定不一般。軍隊出去執行任務的時候，也務必小心。”
李彬點頭，看着椅子上完全失去意識、皮膚已經開始發青的金博：“我把他帶走了，至少......讓他父母再見他一面。”
淩時點頭。他默默往一邊走開，不再去看金博的模樣。雖然和他短短接觸幾天，但這個警衛略微腼腆卻又可愛的性格很讨人喜歡。而他得到了這樣一個凄慘的下場，本質上和自己也不無關系......
李彬帶來了另外兩個警衛，一人一邊，把金博攙扶起來。
金博掙紮着想要咬人，他們不得不把他的嘴也封住了。
李彬走到門口，轉身問：“淩博士，這場龍犄帶來的浩劫，要怎樣才會結束呢？”
這個問題，一直在淩時腦海中盤旋。
有過許多設想，也有過許多答案。
他從沒有對人說過，一直藏在心裡。
但他知道，有無數人和他一樣，雖然未曾談起，卻始終念念不忘。
淩時深吸口氣：“首先，我們要有足夠的實力，對抗現存的腐人。”
李彬：“嗯。可是，如果普通人類持續不斷變成腐人......殺得完嗎？”
淩時：“所以，第二步，也是更重要的一步，我們要收集所有的龍犄殘骨，聚攏在一起，将它們重歸來處。”
“掩埋到最深的地底，直到它無法向地球表層溢出一絲細胞分子。”
這個答案，顯然在李彬的意料之處。他足足愣了十幾秒，才問：“為什麼？”
“因為龍犄殘骨内蘊含了高密度的顯細胞和隐細胞，如今溢出的，隻不過九牛一毛。”淩時答：“如果不将其掩埋到至深處，它會逐漸改變地球大氣層的空氣結構。”
李彬皺着眉：“不能原地銷毀嗎？”
淩時搖頭：“無論何種銷毀方式，切割、搗碎、燒毀，就算真能做到，也會導緻其中蘊含的細胞大肆擴散。”
“至今，我們并沒有找到直接毀滅這種細胞的方式。除了掩埋，别無他法。”
一旁聽得認真的甯扶突然道：“我不是可以......”
他進化出來的能力，可以加速細胞成長、成熟，導緻細胞死亡、從傷口脫落。
淩時苦笑了下：“我觀察過。你的治愈能力，和一塊龍犄所蘊含的細胞數量相比，就如一根針尖比之大海。”
“就算你不眠不休一輩子工作，直到年老逝去，也搞不定半塊龍犄。更何況......”
更何況，這世界上不止華國這兩塊殘骨。
話沒說完，聽的人也都懂了。
“那還等什麼？”一個熟悉的聲音從檢查床上傳來，路霆嘯手撐着床、徐徐坐起，他臉上是少見的嚴肅和凝重：“我們該出發去收集龍犄殘骨了。”
*
“什麼？！”于正平從他辦公桌後猛地站起：“你要出基地？”
“你才剛來，怎麼就要走？外面這麼危險，你讓我怎麼放心你......”
“于叔，”淩時解釋道：“這次出去不像以前，我們會帶足夠的武器，不會和腐人硬碰硬。”
“不行。”于正平強行打斷：“我好不容易看到你安全回來，住了沒幾天就要走。我怎麼對得起你父親？”
“你老實安心住在基地，先把手頭的龍犄研究好。等華國的龍戰士和靈智者有了足夠的實力，再考慮往外擴張的事。”
“于總理，”一旁路霆嘯也幫忙解釋：“什麼時候能有足夠的實力？”
“萬一我們越來越強，腐人也越來越強，哪裡還有實力足夠的一天呢？”
于正平瞪他一眼：“是不是你給小淩出的主意？我一直覺得你離經叛道......”
“于叔！”淩時打斷道：“跟他沒關系，是我自己的主意。”
“于總理，”路霆嘯聲音高了些，語氣一點兒不客氣：“淩時是個成年人，不是小時候趴在你膝頭的那個孩子了，你不能替他決定他的生活方式......”
淩時越聽越不對勁，腦袋上神經突突跳。聽到最後半句，趕緊一把捂住他嘴：“你少說兩句！”
眼看着路霆嘯還想說話，他幹脆把人往辦公室外面拖：“于叔，這事晚點再說。我們先走了啊。”
哎，早知道就不帶這個禍害一起來了......
一直走到辦公室外，淩時才松了手。他狠狠瞪了路霆嘯一眼：“于叔畢竟是總理，是基地的最高長官，你什麼态度啊？”
路霆嘯一臉無所謂：“怕什麼，你于叔性格那麼溫和，難道還能斃了我不成？”
“你要是不強硬一些，他始終不松口。你就不走了？”
淩時歎口氣：“算了，我再想想辦法吧。”
說完，他一指路霆嘯：“下回，我一個人去和他談。你别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