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載,你今天又不吃午飯啊?”
“沒胃口。”
“你這樣不行,得請假去醫院檢查一下吧,都好幾天了。”
“沒事,就是不餓,等以後再看看。”
“阮呈你呢?”
靠窗而坐的十七八歲少年顯然沒想到對方會主動跟自己說話,他停下筆看過去,然後小聲回答:“我自己帶了午飯,做完這題就吃。”
“行吧。”
教室裡很快就走得沒人了,阮呈向趴在桌上的韓載同學,對方看起來身體不舒服,臉色蒼白,手掌蓋着耳朵。
雖然同窗兩年,但阮呈跟韓載不熟。
事實上阮呈跟班裡誰都不熟,基礎的交流有,額外的交情沒有。
可能中暑了吧。
最近氣溫又開始作妖,明明十二月,卻連着一星期四十幾度高溫,倒反天罡豈有此理。
阮呈收回視線繼續做題。
他幫不上忙,包裡隻有校服外套,一個冷粽子,兩支藿香正氣水,他感覺對方應該不會要正氣水,所以就不問了。
相安無事。
高二的課很多,阮呈每節課都認真聽,但知識這種東西不是光有态度就行的,還得看緣分。
阮呈跟它們的緣分就很淺。
不過他并不在意,隻認真聽課,認真做作業。
草稿紙上寫寫算算,最終算出一個離譜答案,看着小數點後的幾位數,阮呈知道這肯定錯了,但不知道是哪個步驟問出題。
不好問同桌,同桌和知識的緣分跟他一樣淺,态度還不行,課上課下都喜歡玩手機。
才這麼想,阮呈的胳膊肘就被同桌連連輕怼——“我靠我靠,阮呈,又有飛機失事了!你知道嗎?”
阮呈不知道,他在學校又不玩手機,再說,飛機失事跟他有什麼關系。
于是隻哦了一聲。
同桌習慣他什麼都不關心的性格,一邊刷熱搜,一邊很擔心地兀自說下去:“最近怎麼回事啊,連着好幾起飛機事故了,這次還是航線上相撞,兩架飛機加起來五百多個人,也太慘烈了。”
阮呈又應一聲嗯,然後覺得可能是自己輔助線沒畫對的問題,打算換個思路解題。
同桌看向他,眼神有點一言難盡,但到底沒說什麼而是又戳了戳前桌讨論這個大新聞,得到了非常正面的反饋,兩人情緒高漲談論不休,直到上課鈴響談話中止。
同桌收起手機,又看了眼正拿過化學課本翻開的阮呈,什麼都不關心,這性子真是奇奇怪怪。
因為是周六,下午就放了,晚上沒自習。
阮呈收拾了幾本課本和作業本回家。
一走出教室,熱浪撲臉。
高強度的長久暴曬下,空氣熱烈扭曲,被陽光直射的走廊地面燙腳。
和阮呈前後走出教室的幾個同學立刻怪叫起來,有個漂亮的馬尾辮女生連忙用防曬衣蓋住頭頂:“老天爺,今年冬天是怎麼了!!”
有人手拿電動小風扇,一邊吐槽:“尼瑪風都是熱的,曬死了。”
還有人說:“不知道的還以為現在是大夏天。”
“今年夏天好像都沒這麼熱過吧?今天都四十五度了,簡直要命。”有人回。
面對這樣的高溫,學生們離開教室的空調就像離開淡水的小魚苗。
再多曬會兒就要死。
阮呈也覺得很曬,但他沒說一句,隻背着包沉默地經過班裡的同學們,身上穿着臨江高中的校服短袖,暴露在陽光下的皮膚就像塗滿辣椒油,短短時間就有火辣辣燒灼感。
走過走廊,走下樓梯。
頭頂烈日當空。
空氣中不留一絲水分。
恍惚中,那個巨大的太陽像是一顆被戳漏的流心蛋,不斷往下掉着火焰。
呼啦聲響在耳邊,下一秒就要将小小地球覆滅。
阮呈為腦海中這樣的幻想輕皺了下眉,拿出一個舊口罩戴上,讓自己呼吸的時候稍微好受一點。
學校旁有公交車站台。
好多同學一起等,阮呈也在,但他兩趟車都沒擠上去,索性放棄,轉頭繞小巷走路回家。
反正等車也很熱很曬。
不過,如果能讓阮呈重新選擇一次,他一定老實留站台等車。
撿起地上的手機,屏幕已經碎裂成蛛網,阮呈轉頭看一眼那個寸頭的高大男生,再掃一眼地上七七八八躺倒的混混,歎了口氣。
高大男生注意到他的視線,走過來,“咋了?”
阮呈給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機
高大男生瞧見,走到最近一個混混身邊,踢了踢對方。
對方的哀嚎聲頓時更緊張急促,抱緊自己,連聲求饒:“大哥,大哥,我錯了……”
高大男生說:“他手機讓你們摔壞了,賠吧。”
那混混鼻青臉腫,顫巍巍說:“大哥,我,我沒錢啊。”
高大男生于是換了個人,踢上一腳,“你有錢嗎?”
最終,七個混混湊在一起衆籌了兩百十八塊錢。
阮呈手機壞了沒法收錢,隻能先轉給高大男生。
大概錢太少,高大男生表情不怎麼好看,對這群沒長眼敢敲竹杠到自己頭上來的王八犢子沒好氣地罵:“都滾!”
負傷的混混們如蒙大赦,立刻連滾帶爬跑了。
人滾完了,高大男生看一眼金額,皺了皺眉,轉而看向一旁默不作聲的少年。
阮呈看着他滿臉戾氣的樣子,腳下悄悄往後退了半步。
高大男生一瞥,注意到了,唇邊輕輕嘁了一聲,再看向他,說:“我家就在前面,我換現金給你,你自己拿去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