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第二節課是體育,體育委員得知阮呈生病了,跟他說還是得先下樓排隊。
列隊集合完畢,體育老師讓同學們先跑四百米熱身,體育委員才又替阮呈向體育老師請了病假,之後的立定跳遠小測也不用參加。
天氣炎熱。
結束跳遠小測,體育課還剩十幾分鐘,女同學們都躲陰涼來到阮呈休息的大樹下。
不遠處的操場橡膠跑道上,一個矮胖的校工正拿着水管做清潔,昨天那場暴雨來勢兇猛,學校排水系統應付不及,積了不少水,幾座大山燃燒後的草木灰燼飄飄浮浮殘留不少。
别說學校,臨江城的護城河河面一度都是黑色的。
水管出水處被校工用手指堵了一半,射出的水流激烈地沖刷跑道,又有細水蒙蒙飛濺至空中,在灼熱日光下顯現出一道很漂亮的七色彩虹。
這畫面看了讓人心情甯靜,好像天都沒那麼熱了。
這時一位紮着馬尾辮的女生忽然驚喜道:“哇,那是一隻小貓嗎?”
很多人看過去。
阮呈抱膝坐在樹下,平靜的視線本來沒着落點,聞言也淡淡看過去。
那是一隻橘黃色的小貓,藏在一旁綠化帶的灌木叢下,可能曆經過昨天的暴雨又或者穿梭過什麼垃圾堆,身上毛發髒兮兮的。
見兩腳獸來圍觀,它弓起身子喵喵叫,不怕人,甚至有點兇。但體型太小,隻有巴掌大,所以不管是叫聲還是警告的姿态看起來都毫無殺傷力。
可能在女生們眼裡,這種奶聲奶氣很可愛,更添幾分喜愛。
阮呈平靜地收回視線,擡手壓住自己胸口,咳了兩三聲,一咳就痛。
真麻煩。
如果生病能一下子痊愈就好了。
才這麼想,女生們聚集着的方向突然傳來幾聲驚叫,高高低低亂亂糟糟,好像是馬尾辮女生逗小貓的時候被咬了。
體育老師跑過去看,本來在打籃球的男生們也都一擁而上去看情況。
阮呈看到同桌也去了。
沒多看,阮呈又捂住胸口猛猛咳嗽,手隔着口罩壓住嘴巴,咳的時候簡直五感盡失,天上地下隻剩下疼。
好不容易才緩過氣。
他擡頭看一眼遠處紮堆的同學們,依然鬧鬧哄哄。
體育老師打電話聯系了九班的班主任,喊來幾位校工,不多會兒,幾人就聯合從灌木叢裡抓出了三隻成年體型的野貓,跑掉了兩隻,貓的速度奇快,仿佛箭矢般竄逃到沒影。
體育課還沒結束,拉響警笛的救護車就開進了學校。
圍觀的同學如潮水退開,騰出空間給醫護人員。
坐在樹下遠遠看到這幕的阮呈心裡有些疑惑,是不是大題小做了?隻是被貓劃傷、咬了,送醫院挂号打疫苗就好了,怎麼還需要叫救護車。
很快,兩位醫護人員就為傷者簡單處理好傷口。
他們擡人上擔架。
而阮呈也在這時看到了鮮紅的血像雨夜屋檐水從那白玉一樣的指尖滴滴答答落在地面,迅速被烈日曬幹。
他皺起眉。
回到教室,同桌誇張地跟阮呈描述起剛剛胡曉月的遭遇,說撲咬她的那隻野貓多大,牙齒多長多鋒利,竟然把她胳膊硬生生撕咬下來一塊肉,白色骨頭都看見了。
阮呈聽到什麼,在草稿紙上寫了一個字,推給他看——野貓?
同桌:“對啊!流浪貓,就是那隻橘貓體型特别大。”
阮呈覺得哪裡不太對,筆尖在草稿紙上停了片刻,迅速寫下新的一行字:貓傷人不是都用抓和咬嗎?應該不會太嚴重,怎麼可能咬下一塊肉?
同桌看完回答:“這我哪知道,反正那隻貓個頭很大看起來很兇,攻擊性特别強,估計有狂犬病,胡曉月也真是倒了血黴,不過話說回來,我們學校哪來的那麼多野貓?體育老師跟校工在灌木叢那一抓就是好幾隻!”
說完同桌似乎覺得錯過了什麼,輕怼了怼阮呈手肘,朝他擠眉弄眼八卦道:“阮呈,你這麼關心胡曉月,是不是,喜歡她啊?”
阮呈收回了紙筆。
同桌于是很快又搖頭否定道:“不對不對,如果你喜歡她,那她出事第一時間你就跑去看了。”
阮呈沒動,他看着草稿紙上自己寫下的那行字,不知道為什麼,好像有些不安。
晚自習第三節快結束的時候,學校廣播發出通知,說最近校園裡出現了許多流浪貓,請學生們不要靠近逗玩或喂食,找校警務處幫忙抓捕。
廣播重複兩遍。
阮呈翻書找公式的手慢慢停下來,直到廣播結束,他嘴唇緊抿,讓自己别多想。
晚上九點二十。
阮呈乘坐的公交車即将到站,他一路上精神不濟,快到站了才起身走到車門旁等,這時餘光裡注意到窗外有輛警車閃着紅藍色的警燈停在路邊,現場有警員,還圍了好些路人。
公交從旁經過,阮呈沒看清是什麼事故。
到站下車,阮呈需要往回走一段橫穿一個紅綠燈路口再步行幾十米。
警車所停的事故地點,剛好就在他租住的那條商業街。
阮呈從不湊熱鬧,但今晚經過事故地點的時候,特意關注了下情況。
忽然有人喊:“哥!”
聲線熟悉。
阮呈擡頭看去,就見一個頭發短短的高大男生向這邊大步跑近,對方穿着臨江高中的校服,背着黑色單肩包,顯然也是剛下晚自習放學回來。
很快高大男生就擠進了圍着的人群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