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點,天灰蒙蒙。
阮呈是餓醒的,他穿起羽絨服去洗漱,水龍頭擰開卻沒有水,凍住了,關上水龍頭,他揉了揉眼睛又搓了把臉,然後找來口罩戴上,拿上手機和鑰匙出門去。
門一打開,就是冰涼刺骨的妖風陣陣。
走廊的那扇窗沒關上,冷風就是從那裡鑽進來的,聲音呼嘯,發出奇怪的鬼片聲音。
阮呈縱使全副武裝,也凍到打了個寒顫。
時間還很早,長街空曠安靜。
一步一步,隻有踩在雪地上的咯吱聲,阮呈看到公交車站台都被積雪覆蓋,經過一天,也消耗了些,許多門前堆放着各種各樣的雪人,他站在十字路口,好一會兒後,聽到了身後傳來一些動靜,轉頭看去,是一些環衛工人和鏟雪車。
車道上的積雪被清理到道路兩旁,堆起小山一樣高的雪。
不知道過了多久,有私家車上路行駛,不多會兒聽到“砰”的一聲,是出了車禍,車速慢,人倒沒大礙,但之後陸陸續續好幾輛車都在結冰的路面上打滑出現了剮蹭,嚴重一點的,有追尾,司機撞破了腦門。
少年雙手抄在衣服口袋裡,羽絨服的帽子将他的頭臉都裹住,隻露出一雙圓圓的沒什麼精氣神的眼睛,他站在十字路口遠遠看着,看司機們下車彼此吵吵鬧鬧,不一會兒警笛響起。
天亮了一點,出現場的警車閃着燈,車頭撞進了旁邊的綠化帶上。
穿着制服的警察下車,一邊戴上警帽,一邊繞去看車損,然後站住單手叉腰和同事交談,表情看起來有些無可奈何。
街邊店鋪沒有要營業的意思。
阮呈餓得走不動路,心簡直比這天氣還要涼兩度,算了,他轉身走回通道。
目之所及白茫茫一片,積雪沒有融化,哪怕通道中間被其他人往來踩出了一條路,那條路也雪白雪白的,走在上面時,隻有輕微一點咯吱聲。
就要進樓,阮呈餘光裡忽然注意到什麼動靜,他轉頭看向那個雪堆。
并不是錯覺,雪堆的确在松動和塌陷。
阮呈下意識悄然走進樓裡,藏起大半個身子躲着看,很快,他就看到了有隻黃毛小狗搖從雪堆裡鑽出來,它的四肢看起來顯得僵硬,胸前背後的毛發染着紅褐色的血,粗略一看,似乎被什麼戳了個窟窿。
小狗就要看到這邊來,阮呈心頭一跳立刻轉身先跑上樓。
狗!是流浪狗!
可是,這麼冷的天氣,流浪狗被埋在雪裡怎麼可能沒凍死?!阮呈暗驚完全想不通。
林序年跟他哥保持着聯系,不知道為什麼,明明那一樁特大連環殺人案已經破獲,也說聘請了專業的犯罪心理學家當顧問,他哥還是越來越忙,問起時又不說,隻沉默地眉頭緊鎖心事重重,好像有什麼不尋常又難以解釋的事在發生着。
吃過早飯,林館主吩咐兒子把近幾天都住在館内的十幾個徒弟送回家,這麼多張嘴,家裡吃的要不夠了。
林序年應下,說等回來買一些米和菜。
一群大大小小的蘿蔔頭,家住得有遠有近,看着浩浩湯湯一大片,回家路上興沖沖地踩着雪,玩着雪,還要讓大師兄幫他們踹樹上的雪。
林序年擡頭看了眼堆滿雪的樹冠,“真要踹?”
樹下幾個小師弟興奮點頭,又問一旁小師妹:“小師妹,開始錄了嗎?”小師妹舉着手機說好了好了,下一秒,林序年一個正蹬,迅速後撤,隻見被踹的大樹枝桠嘩啦啦,短短幾秒,雪堆飛揚下落把幾個小兔崽子埋了個徹底,錄視頻的小師妹也被殃及,拿着手機被雪堆沖散到一旁去,摔倒了并不嬌氣,坐起來哈哈哈大笑。
提前通知過武館學生們的家長,所以基本送到路口讓家長們帶回去就行,不算麻煩,送完所有師弟師妹時間還早,林序年去附近的糧店和菜市場。
菜市場沒開門,一路上積雪未除,所有門店都未開。
能看到的,全是全副武裝出來玩雪、堆雪人,打雪仗的大人小孩,極端天氣下,不用上班不用上學的群體,到哪兒都是歡聲笑語。
林序年腳步不緊不慢從廣場邊經過,一個揉搓得結結實實的雪球飛過來,伴随着一聲短促的驚叫,他停住腳步,微微後仰頭,雪球就間不容發地從他的鼻尖前飛過,砸向了不遠處。
林序年轉頭看向廣場,那麼多跑動的身影裡,有個年輕女生站着雙手捂嘴緊張地看向這邊,對上視線後連忙雙手合十拜了拜,一臉歉疚,他勾唇笑了下,收回視線繼續往市中心走。
市中心的主幹道基本連夜清理出來了一半,警車帶道,間斷放行,有些清理不出來的路段則封閉起來,一路上能看到非常多警示标識,大型小型的機械都在清除積雪。
清理出來的積雪則全部運到明月江倒下去。
明月江在之前的連續暴雨和暴雪下,水位明顯上漲,低溫天氣江面結冰,除雪車将如小山一樣的積雪倒下去也沒見冰面破碎,可見冰層之厚。
林序年就這麼一路沿江走到市中心的購物大廈,這邊就有不少店鋪開門營業了,購物的顧客不算多。他買了輛手推車,然後買下幾袋五十斤大米,又買了很多蔬果肉類,拿手機結賬的時候聽到有人小聲震驚:“林序年?”
林序年循聲看去,是個劉海有些長的男生,不認識,他收回視線,單手推着推車走出商場。
秦勻方遠遠目送林序年離開,對方單手推着幾百斤的蔬菜糧食,盡管推車有輪,但那種力量感仍然撲面而來。
他心中羨慕不已,直到前方結賬隊伍縮短了不少,他才忙拉上購物車跟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