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做的就是認真努力地活着,連帶着媽媽爸爸那一份。
閉上眼,也不知道有沒有重新再睡回去,隻聽到風聲、雨聲,後來還有一個奇怪的聲音發出一個單音節,聽不懂,聲響裡沒有情緒,可又仿佛很矛盾地清楚着,那個聲音在輕輕道——“咦。”
昏暗的光線裡,林序年站在原地看着爸媽的身影遠去直到消失不見,可人看不見了,濕透的腳步聲和輕輕的說話聲還在耳邊,直到樓上的房門打開又鎖上,暴雨聲才重新回到林序年的耳邊,他轉頭看向院内,雨水不斷沖刷着那幾具被劈開的流浪狗屍體。
林序年站着,一動不動,濕透的睡衣緊緊粘裹在身上,沉重、寒冷,可他此時渾身卻像火一樣洶洶燃燒起來,他聽到自己胸膛心髒忽然咚咚兩聲,之後,心髒的跳動頻率整體提速,變得急促起來,他擡左手壓住胸口,堅硬的指甲質感卻透過衣料直達胸口。
他低頭看,粗的,厚的,尖銳的,獸一樣的爪。
閉上眼,再睜眼重新看。
沒有消失。
林序年看着,嗓子裡低低笑了一聲,可喉嚨裡那呼噜噜的聲音也不像是人會有的,緊握長槍的右手使力,腳邊的水泥地突然就碎裂開來。
“操!”林序年狠罵一聲!下一刻直接轉身大步進房間,拿上手機披上雨披跑出武館。
暴雨在漆黑的夜肆意瓢潑,落在地面上,是墨水一樣的顔色,但在林序年眼裡,這隻是光線稍暗沉,他迎着呼嘯的冷雨冷風,奔跑的速度極快。
路上有撞壞的車,毀壞的樹,有火花四濺的電線杆,有大雨熄滅不掉的火。
這就像是一場荒唐的沒有邏輯的怪夢。
林序年出發前就已經加快的心跳沒有因為急速奔跑而再加快,于是他跑得越來越快、越來越快,眼看警局已經進入眼底……
安靜又暴亂的雨夜裡,一杆銀槍锵然落地。
清脆的金屬聲,落在積起水的地面。
黑暗中,高大挺拔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頭身長兩米多、兩眼幽綠的野獸,它的身型威武粗壯,四肢健碩有力。
林序年似乎并沒有意識到這樣的變化,他的雙眸仍然堅毅,黑暗中朝警局急速奔去,鋒利的爪下壓過的老鼠直接被碾成一堆爛肉泥,吱吱聲不絕于耳,鼠群竟不約而同自發地給它讓出一條路來。
然而,大雨滂沱。
獸眼裡堅定的情緒漸漸的、漸漸被沖刷去,最終,迎着凄冷冰涼的雨勢,它愈發提速,一躍數十米遠,那座亮着應急燈的警局,瞬間被它無情地抛在了身後。
富人小區。
劉海有些長的男生面無血色,手裡還死死握着不管怎麼撥打始終占線沒人接的手機,而房間外,不知何時已經恢複成徹底的安靜。
沒有慘叫聲,沒有呼吸聲。
封閉昏暗的空間裡,他隻聽到手機裡占線的提示音,聽到挂在牆上的時鐘伴随着逐漸慢下來的心跳、伴随着身上逐漸涼下來的血,一下,一下,周而複始,像一個怪誕的圈。
手機從指尖滑落,天地間歸于安靜。
少頃,一聲哽咽從男生喉嚨中發出,他僵冷的雙手想要捂住臉,眼淚從指縫中落下來。
“嗚……”他哭着,聲音逐漸變大,最後崩潰嚎啕,又慢慢歸于寂靜。
出租屋裡,阮呈在黑暗中再次睜開了眼,他的眼神很平靜,看不出剛剛有沒有重新睡着,隻口中無意識喃喃:“同桌……”
好像夢到同桌在哭。
同桌的情緒一直很豐富,大喜、大怒、大憂、大悲、大驚,他是個很感性的人,為事不關己的小事哭為毫不相幹的事笑,看個親情電影解說能哭到擦完半盒紙巾,也會在上課時看搞笑視頻被逗得忍不住笑被老師沒收手機後去教室後罰站。
他看到同桌哭過很多次,紅着眼睛的樣子,腫着眼皮的樣子,鼻塞哽咽的樣子,但從沒見過夢裡那樣,可那樣的哭分明又那麼熟悉,熟悉到他心髒都跟着揪緊了,仿佛自己曾經也那樣絕望崩潰。
好像不能再這樣等下去了。
阮呈收回思緒,在黑暗中靜靜數着自己的心跳聲推算時間,數夠四個小時,到時不管天有沒有亮,他都要出去。
出去做什麼?
可以先找林序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