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

當哈利的飛天掃帚完全不受他控制，甚至瘋狂抽搐、不停地翻騰打滾想把它的主人拼命摔下去時，賽場上幾乎所有人都噤聲了。

韋斯萊兄弟試圖飛到哈利的左右兩旁，以便于在哈利脫力時接住他，但沒想到他們靠得越近，掃帚扭動得越是劇烈，在一個猛然颠簸後，哈利被甩下了掃帚，隻剩下一隻手費力地握住掃帚柄。

球場上的驚呼聲、伍德示意暫停比賽的喊聲、格蘭芬多球員們的擔憂聲，所有的聲音彙聚在哈利的耳中形成一股嘈雜的洪流，讓他的腦袋裡不住地發生嗡鳴。哈利撇開這些聲音，試圖從他下方——他已經被掃帚帶到一個極高的高度——那些形形色色的面孔中找到什麼熟悉的、能在如此危險的時刻給予他一點安全感的人或者是其他的什麼東西。

哈利看到面色灰暗的羅恩，看到在人群裡穿梭的赫敏，看到把臉埋在海格的夾克衫裡哭泣的納威，往上是海格焦急萬分、驚恐不已的臉龐，看到了試圖将魔杖對準發瘋的掃帚的霍琦夫人……以及一臉蒼白的馬爾福。

好吧，還沒到認輸的時候，哈利想。他晃了晃腦袋，似乎鼓起了一些勇氣，但此刻掃帚已經将他帶得越來越高，移動的速度也越來越快，下方的觀衆幾乎縮成一個個模糊不清的影子，哈利不得不用盡全力握住手中的掃帚，并找尋機會将另外一隻手搭上去，好緩解一下壓力。

就在哈利開始嘗試的時候，掃帚又突然恢複了正常，哈利立刻用力重新翻上了掃帚，穩穩地坐在了上面。

比賽仍在繼續。

哈利在霍琦夫人的哨聲中仔細尋找着金色飛賊的蹤迹。經過剛剛的驚險事故，哈利的注意力反而高度集中，這讓他在幾個呼吸間就再次鎖定了金色飛賊的位置。

哈利飛快地向地面俯沖，伸長了手準備抓住金色飛賊，但在即将觸碰到金色飛賊的瞬間，它猛然升高并快速往上飛去，哈利立即調整了方向，同時加快了速度。

看台上的觀衆們隻能看到一個急速的人影和金色的光團重合在一起，但當哈利落到地上甚至因為速度過快而打了個滾的時候，大家并沒有在哈利的手上或懷中看到一點他抓住了金色飛賊的迹象。

“他抓住了金色飛賊！”一個眼尖的格蘭芬多學生驚呼，在他的話脫口而出之後，所有人都看到了被哈利吐出來的金色飛賊。

在哈利将金色飛賊高高舉過頭頂時，格蘭芬多看台上響起了爆裂的歡呼聲，而賽場上所有的格蘭芬多隊員都以最快的速度沖向哈利。

韋斯萊雙胞胎一人架起哈利的一隻胳膊，把他拖在兩人的肩上高喊着“哈利·波特”，伍德的眼中則是閃着明亮而又喜悅的光芒，如果不是要攔住那群喋喋不休，想要上前争論哈利捉球不規範的斯萊特林隊員們，他幾乎要第一時間親在哈利的臉上。

比賽在一片混亂中結束了，格蘭芬多最終赢得了這次魁地奇比賽，盡管斯萊特林們有再多的忿忿不平，也與坐在海格的小屋中的哈利三人無關了。

“是斯内普幹的，他對你的掃帚施了咒。”羅恩向哈利解釋說，“赫敏可以證明，他一直盯着你的掃帚念念有詞。如果不是赫敏想辦法讓他的袍子着火，還不知道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胡說。”海格給他們沏了一杯茶後反對說，他仍然相信一個教授不會做出傷害學生的事，随後又看向赫敏，似乎在尋求她的認同，但赫敏抿緊的嘴唇表明了她的動搖。

哈利開始産生了懷疑。他原本也認為一位教授不可能去傷害他的學生，但根據羅恩和赫敏所見，他又不知道該不該繼續堅持自己的判斷。但他轉念一想，如果斯内普真的要加害自己的話，那絕對會有一個理由。

“或許是因為我看到了他那道被三個腦袋的大狗咬的傷口，斯内普覺得我發現了他試圖偷大狗看守的東西。”哈利回想起最近發生的事，将最有可能的理由說了出來。

“鄧布利多……”海格試圖為斯内普辯解。

“也許鄧布利多并不知道斯内普的打算。”哈利說，“那一切都說得通了。既然他選擇偷偷處理傷口，而不是讓龐弗雷夫人給他治療，那就說明他想在不驚動任何人，特别是鄧布利多的情況下偷走那樣東西。但那天我意外看到了他的傷口，即使他不能确定我是否知道傷口的來由，但如果除掉我，就能讓他在鄧布利多面前露出馬腳的可能性降低，還能讓我不繼續礙着他的眼，他肯定會這麼做的。”

海格重重地放下茶壺，嘴裡哼哧地喘氣，不知道該用什麼話來反駁他們，他接着說：“你們這都是胡思亂想！斯内普有什麼必要去偷走鄧布利多的東西？另外，你們怎麼會知道三個頭的路威？”

哈利三人對視了一眼，那件東西果然是鄧布利多藏在那裡的，隻是沒想到海格也知道那隻三頭犬。

“三個頭的路威？”哈利問道，他試圖在海格這裡得到點線索。

“是啊——它是我的——是從我去年在酒店裡認識的一個希臘佬兒手裡買的——我把它借給鄧布利多去看守——”海格忘記追問哈利三人為什麼知道這麼多事情，但或許是出于對鄧布利多的尊敬，在談到鄧布利多的時候，他突然閉上了嘴巴，任憑哈利繼續追問也不肯再吐露半個字了。

“嘿，時候不早了，你們該回到城堡裡去了。晚上的禁林可不是你們這些孩子應該呆的地方，回去睡一覺，什麼都别想。”海格拿出三個書包一樣大的布口袋，把餐盤裡的岩皮餅全塞了進去，每個口袋都裝得鼓鼓的，“雖然我不明白哈利的掃帚為什麼會有那樣的表現，但總之，斯内普是不可能害死哈利的。并且鄧布利多相信斯内普，他絕對不會去偷鄧布利多的東西，就算他這麼做了，那也是鄧布利多授命的，跟你們這些孩子無關。”

“是吧，不可能害死，但讓哈利受傷退學總是可以做到的。”羅恩說，“萬一鄧布利多也被斯内普欺騙了呢？如果他把這次事故算在‘神秘人’的頭上，誰也不會感到意外的。”

海格突然暴躁起來，他把布口袋塞進哈利幾人的懷裡，推着他們走向門口，揉着他們的腦袋說：“無論如何，你們都不應該插手這件事——這太危險了。忘記那隻大狗，忘記它在看守的東西，這是鄧布利多教授和尼可·勒梅之間的——”海格的話再次戛然而止。

“尼可·勒梅？”哈利問“他又是誰？”

海格大怒，他在生自己的氣：“不要再問了！我什麼都不會告訴你們的。”說完就關上了小屋的門。

“海格一定知道些不被允許告訴我們的事情，但他說漏了嘴。”哈利說，“不然沒法解釋他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反應。”

“至少我們已經知道那件東西的确屬于鄧布利多，或許還跟尼可·勒梅有關，而路威則是海格借給鄧布利多用來看守的。”赫敏分析道。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羅恩問，“我能感覺到海格并不是在開玩笑，那件事可能會很危險，更何況我們還隻是剛入學的學生。”

“無論如何，我們都清楚沒有人會歡迎我們參與到這件事中來，但既然我們已經知道了，這意味着我們早就被卷入其中了，那我們就不能什麼都不做。”哈利說，“如果斯内普真的想要偷那件東西，經過這次失誤，他還會不會繼續對我動手？”

“那我們現在就去告訴鄧布利多。”赫敏提議道。

“你是不是早就想這麼做了？向鄧布利多告發我們，不僅違反規定晚上在城堡裡遊蕩，還闖進了那個不被允許進入的地方嗎？”羅恩誇張地說。

赫敏瞪了羅恩一眼，沒有繼續堅持她的想法：“好吧，僅此一次。但如果哈利再次發生危險，我們就必須把所有事情都告訴鄧布利多。”

“在發生危險之前，或許我們可以自己先調查一下，比如尼可·勒梅，比如路威，我們得弄明白斯内普在搞什麼鬼。”哈利看着赫敏說，“我想，學校可沒有不允許學生們進出圖書館的規定。”

“但至少不是現在，哈利。”羅恩舉手示意道，“現在最要緊的事就是先去吃飯。我已經很餓了，海格的那些點心我一口都沒咬下來。如果你讓我吃這些，我會立即跟你絕交的。”羅恩指了指海格塞給他們的布口袋。

來到禮堂，哈利三人剛好趕上晚飯，在匆匆用餐後，他們就準備回到休息室。

但三人剛走出禮堂大門，就被一位不速之客攔在了原地。

“波特，你一定覺得很得意吧。”馬爾福陰沉着臉，身後照例帶着他的兩個跟班，三個人一同瞪視着哈利，“在比賽結果幾乎确定的時候逆轉局勢，挽救了格蘭芬多連敗的賽績。不愧是救世主，這下子一定會有更多人湊到你身邊，一刻不停地贊美你吧。”

“那也跟你無關，馬爾福，帶着你的嫉妒回地窖吧。”羅恩第一個沖出來回應馬爾福的冷嘲熱諷，“那裡全是斯萊特林，你們可以一起回味這次失敗，我相信你們一定會有很多共同語言。”

“管好你的嘴，我不介意幫你把它粘上。”馬爾福收斂了臉上的冷笑，手放在腰上魔杖處威吓道，“波特，這就是你的好朋友嗎？或許你應該教教他什麼叫做禮貌，而不是放任他像隻瘋狗一樣到處亂叫。”

“馬爾福！”哈利眼裡閃着怒火，“把這些話留給你自己吧，你比任何人都像一隻瘋狗。”

馬爾福臉色陰沉得可怕，他抽出魔杖輕敲着哈利的肩膀說：“我以為開學這麼久了，你看人的眼光能夠有所改變，沒想到還是一樣的糟糕。瞧瞧你身邊的人吧，一個整日穿着舊袍子的純血叛徒，一個出身低等的麻種，哦，或許還得加上一個隻比啞炮好上一點的隆巴頓，真是精彩的組合。”

哈利不甘示弱地看向馬爾福，又将視線轉向他身後的克拉布和高爾。

馬爾福幾乎是瞬間就明白了哈利的意思，這讓他惱火極了，他推開身後擋路的克拉布和高爾，氣沖沖地離開了禮堂。

“說真的，他真像一塊甩不掉的牛皮糖，恨不得時刻粘在你身上。”羅恩露出嫌棄的表情，“真是讓人惡心極了。”

“想點好的，至少有那麼一段時間我們可以完全不受他的騷擾。”赫敏提醒說，“聖誕節快到了。”

“這可真是個難得的好消息。是嗎，哈利？”羅恩問。

“當然。”

一如大家所期待，聖誕節即将來臨，大家都盼望着放假，但弗雷德和喬治除外。

“誰也不明白那些雪球為什麼格外青睐奇洛的腦袋。”弗雷德聳肩道。

“或許它們覺得自己應該幫助奇洛沖刷掉那股大蒜味。”喬治說。

“雪球們有着自己的想法。”

“我們隻是幫助它們付諸實踐。”

“真可惜，斯内普不理解這種美好品格——”

“并且罰我們給費爾奇打下手，直到假期開始。”韋斯萊兄弟同時歎氣，臉上卻洋溢着充滿充滿期待的笑容。

“走吧，弗雷德，費爾奇一定很高興見到我們。”喬治搭着弗雷德的肩膀說。

“是時候幫助他打掃一下那髒的要命的辦公室了。”弗雷德打了個響指，“說不定裡面藏着已經離校的前輩們留給我們的禮物。”

兩人同時擺手跟哈利和赫敏告别，至于羅恩，則收獲了一聲來自哥哥們的口哨問候。

相比較弗雷德和喬治的興緻勃勃，哈利和羅恩頗有些情緒低沉，因為他們馬上就要到地下教室去上斯内普的課，至于赫敏，依舊精神高漲、嚴陣以待，好像她去上的每一堂課都是一次莊嚴的考驗。

似乎是要将聖誕節假期中會漏掉的份補上，馬爾福開始頻繁地找哈利麻煩。

“我真替有些人感到難過。”馬爾福意有所指地說，“他們不得不留在霍格沃茨過聖誕節，想也知道，這些人要麼沒有個像樣的家庭，要麼就是家裡人不要他們。”自從看到哈利在登記留校過節的學生名單簽字，馬爾福就總抓着這一點不放，使勁地奚落哈利。

毫不意外，他的話引起了斯萊特林們的一陣竊笑，斯内普則像失去了聽覺一樣充耳不聞，放任那些學生們發出不大不小的議論聲。

但說實話，對于留在霍格沃茨過聖誕節，哈利一點也不為自己感到難過，甚至覺得這将會是他這輩子度過的最好的聖誕節了。更何況，因為韋斯萊夫婦準備趁着聖誕節假期去看查理，羅恩、弗雷德、喬治都會留在霍格沃茨。

哈利稱出研成粉末的獅子魚脊椎骨，沒有理睬他們，但馬爾福可不會覺得滿意。

他把自己的座位調換到哈利旁邊，坩鍋中沸騰的藥汁升騰起白色的霧氣，這讓他臉上的神情在霧氣的遮掩下顯得并不分明。

“波特，你是哪一種？”馬爾福的聲音穿過薄霧，不大不小剛好能讓哈利聽到，“還是說，你兩種都是？”

哈利捏緊了攪拌勺，但卻沒停下手上的動作：“你嘲笑别人的底氣就來源于你有個‘像樣’的家庭嗎？但很可惜，這并不能幫助斯萊特林赢得魁地奇比賽，甚至不能讓你像我一樣被破例準許進入學院代表隊。”哈利抓住馬爾福的痛腳，精準打擊。

馬爾福果然被激怒，兩人不免一番針鋒相對、彼此挖苦嘲諷。

上完魔藥課離開地下教室時，哈利幾人發現發現海格正拖着一棵巨大的冷杉樹。

“嘿，海格，需要幫助嗎？”羅恩問道，把頭從那些枝技桠桠間伸了過去。

“不用，我能行，謝謝你，羅恩。”

“你能不能閃開，别擋着道？”他們身後傳來馬爾福冷冰冰的、拖着長腔的聲音。“你是不是想掙幾個零花錢哪，韋斯萊？我猜想，你大概希望自己從霍格沃茨畢業後也去看守狩獵場吧——海格的小屋和你原先那個家比起來，一定是像個宮殿吧！”

羅恩一頭朝馬爾福沖去，恰恰就在這時，斯内普在樓梯上出現了。

“韋斯萊！”

羅恩松開馬爾福胸前的衣服。

“是有人先惹他的，斯内普教授。”海格從樹後面伸出他那毛發蓬亂的大腦袋，說道，“馬爾福剛才侮辱他的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