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微雲離沈言越來越近,可她依然沒察覺到。
沈言叫了她一聲:“阿江姑娘。”
沒反應。
沈言又叫了一聲。
還是沒反應。
直到他們之間的距離已經非常近了,江微雲感覺到身前的陰影,她一下回過神來,可腳步卻沒止住,一個踉跄,往前方倒去。
還好她反應靈敏,一下扶住前面,穩住了身形,沒有摔到地上,等她松一口氣,擡頭一看,她怎麼抓着沈言的手臂?
她尴尬收回了手,誠摯地詢問道:“我沒看路,你也沒看路嗎?”
沈言:“…我叫了你好幾聲。”
江微雲:“…大晚上不睡覺你在外面幹嘛?”
不會是擔心郭大伯所以打算再去看看他吧?
江微雲立刻否了這個想法,鐘峋白日願意去施針已經是很不容易了,怎麼可能大晚上的還能想到這茬?
沈言:“我怕郭大伯夜裡難捱,打算再為他施一次針,雖對病情無幫助,卻能讓他好睡一點。”
沈言說話的語調一直都是溫溫柔柔的,既不着急也不冷漠,能從話音中聽出一些關心。
江微雲語氣一改,眼裡的不滿也變成感激:“剛才大伯一直在咳嗽,你能去看看的話就太好了。”
雖不清楚鐘峋的來曆,但他能讓郭大伯減少些許痛苦,那在這件事上她就會感謝他,至于其他的,眼下還被困在松羅村裡,也沒功夫細想了。
沈言微微點頭,跟在她身後,片刻便到了繡繡家裡。
這次施針的時間比上次短,江微雲隻在屋外站了一小會兒,郭大伯的咳嗽聲便漸漸止住了,又過一小會兒,沈言出來了。
郭大嬸已将沈言視作救星,對他不住地感激,非要送沈言出門,江微雲讓郭大嬸早點休息,自己替她去送沈言。
短短的幾十步路,江微雲卻走得很慢,每邁出一步都在思考該怎麼開口請沈言後面都來替郭大伯施針。
按說吧,大晚上他都自己來了,後面應該也會來的,可别人也沒明說,自己剛才還對人家語氣這麼差……
算了,此刻肯定是人命比臉面重要的,江微雲正準備硬着頭皮開口,沈言卻先她一步:“這幾天我都會來替郭大伯施針。”
沈言見江微雲一路欲言又止,便猜到了她是想說這個事。
江微雲不知道孫換池和沈言之間發生了什麼,但她此刻卻很難把沈言和道貌岸然聯系到一起,他沒必要在窮得不能再窮的松羅村扮演好人。
這種想法還沒持續一刻鐘,她又聽到沈言說:“松羅村的證據,能不能交給我?”
果然,對人的判斷不能隻通過一兩件事。
她問沈言:“鐘公子又不是朝廷命官,要證據來有什麼用呢?”
沈言說:“陸玠并非可信之人,你們想通過他減稅恐怕會失望,我認識可以為松羅村做主的人。”
這下江微雲徹底說不出話了。
陸玠不可信,他才是可信的人,是這個意思嗎?
“那陸大人如何不可信呢?”
“這個,我暫時還不能說。”沈言看向江微雲,似乎想憑短短幾個字說服她。
江微雲今天聽到了兩次“不能說”,他們都有自己的理由,可其中有多少為松羅村的真心呢?事關松羅村的命運,她一定要慎重。
不管如何,鐘峋替郭大伯施針這事兒不假,江微雲也是真的感激他:“鐘公子放心,我會把證據保管好,然後交給合适的人。”
沈言其實沒期待隻此一說江微雲便把證據交給他,他的本意是提醒她注意陸玠,話既出口,他也沒過多停留。
江微雲目送沈言消失在黑夜裡,久久沒回房裡。
沈言說陸玠不可信,孫換池說沈言不可信,繡繡現下還在陸玠府上,江家的事也還沒有眉目,等回到澄陽以後,還有很多事情等着她去做。
長夜難眠,江微雲、沈言、孫換池都被困在一些思緒裡,雖然他們的困惑不盡相同,但又交彙在了某些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