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仁面無表情地點點頭,算是回應。
之前李斯仁一直都是這副表情,可在那些同事們的口中卻被演化成各種不開心的說法。
“都說了不要讓他去,非得去碰這個壁,結果白得一番不開心。”
“果然如我們所說的那樣,怕是以後日子不好過。”
“反正實習期馬上也就結束了,我估計李斯仁肯定會走。唉!你們走不走,我反正也不想在這裡待着。都說大公司,穩定是穩定,但是很能抹平我們的棱角。”
“我也覺得剛畢業就得去社會上拼一拼。所以我下學期的時候不打算跟他們續簽。”
那一小撮人小心地議論着,時不時地抛過一個眼神來提防着李斯仁和那代班的領導。
葛淮衍給老媽打電話時,老媽正約了姐妹兒在茶館裡面喝茶。
聽着這小子又要回家蹭飯,老媽故作不耐煩道,“不是前天剛剛回來過嗎,怎麼今兒又往家趕?”
“我回去取車。”
“你自己回來?你自己就不用回來了,我找司機給你送過去就行。”
“我和李斯仁一塊回去啊。”
“哦,晚上想吃點啥?”說到這老媽才很是勉強地問出這樣的話來。
“我是不是打擾到你啦?”葛淮衍有些不樂意。
“對,好不容易把你這臭小子給送出去,我這樂得清閑,得了功夫跟姐妹們喝茶,瞅瞅你這又來煩我。”
“我還沒有結婚呐,沒有成家!”
“怎麼着,當初腰闆挺硬的,啊——說自己已經是個大人啦,不能老賴在家裡。”
“回去吃頓飯還是可以的吧。”
“回來吃飯也得抽我有空的時間是不是啊?”
“你這媽當的,真就是那種白眼狼,翻臉不認親兒子!”
“怎麼回?”
“你來接我們兩個呗。”
“你,我不接,離家又不是很遠。等晚上的時候,我看看順道把李斯仁接回來,你自己坐公交車回來就是。”
“媽!”葛淮衍還要掙紮一番,結果被老媽挂掉了自己的電話!
“怎麼,又是你那寶貝兒子啊?”
“嗨!老想着回家來蹭飯,我就琢磨着吧,兩個人好不容易住在一塊兒去了,這小日子還沒熱乎幾天天天往家跑。”
“兒子孝順,你這還不樂意,我那兒子呀,喊都喊不回來。”
“他要敢不孝順呀,打折他的腿。”
“不過姐們兒,說句實在話,這……他們倆……你就打算讓他們倆這麼下去啊?”
“得,你可給我打住啊,你要敢說我這兩個兒子的壞話,這幾十年的老姐們兒,咱們是白做了。”
“看你這還着急上了,咱又不是那種腦子轉不過來的人。我是說兩個孩子就這麼幹過着,你不打算讓他倆領個證什麼的呀?”
“領個證,倒是有這麼想過,隻是一直都沒問過這兩個孩子。”
“有張紙啊,拴着他們倆好過沒有。現在這小年輕啊,說在一塊就在一塊,說散兩個人就散了。别一會兒他們兩個在這兒住上幾年,相看兩厭!然後一拍兩散!”
“呸!你個烏鴉嘴。”
“你這還别不樂意聽,到時候真一拍兩散了,有你難看的。倒不是說白賠了這麼多心思和錢。就你那兒子啊,就你那兒子那心性,哎喲,真不知道以後那日子該怎麼過。”
“你今兒這嘴呀就是欠,這麼貴的茶都塞不住你這張破嘴。”
“得,我可不敢招惹你這有兩個兒子的人。”
“有福氣呀可不是。”葛淮衍的老媽喝口茶,很是得意。
雖然說嘴上罵着自己的兒子,但是心裡呀還是想見的很。
嘴上說着見煩了,恨不得一天24小時都膩在一起。
這離李斯仁下班還得有一個小時呢,老媽就坐不住,辭了自己的老姐妹,拿着包開上車便去公司裡面接人了。
雨從早上一直淅淅瀝瀝到傍晚時分,一整天都沒見着太陽。
雨刷在前擋風玻璃上快速地掃着,李斯仁戴着帽子從拐角出來,一眼就看到了老媽的車。
小跑幾步,坐到副駕駛上去了。
“怎麼連個傘都沒帶?”
“沒傘了。”
“沒傘了也不知道買,是缺錢花不?”
“不缺。”李斯仁笑笑。
“淮衍這臭小子,就這麼讓你淋着?”
“雨又不大。”李斯仁替葛淮衍開脫道。
隻在葛淮衍的學校門口等了兩分鐘,老媽這就不耐煩了。嘟囔道,“磨磨唧唧,磨磨唧唧的!就等他這臭小子了,合着是不想回家了呗。”
李斯仁沒有理會老媽,靜靜地朝着學校裡面看去。
終于從教學樓中出來了一個撐傘的黑影,看身形是葛淮衍那家夥無疑了。
“沒給你撐傘,自己倒捂得嚴嚴實實的。唉,我怎麼養了個這麼自私的兒子呢!”老媽氣得拍方向盤。
“是我把傘給他的。”
“你也别替他說話。我自己生的這個貨,知道他什麼心思。”
見那葛淮衍走得慢悠悠的,老媽在那急得按了兩聲喇叭。
葛淮衍笑嘻嘻地爬到車裡來,坐在李斯仁的後面,兩隻冰涼的手摸到葛淮衍的臉上去,笑嘻嘻地說道,“等了很久了吧。”
“拿開你的死人手!冰涼的!臭小子!”老媽說着,用力地打了一下那小子的手背。
“我去,很疼唉。”
“你自己知道撐傘,也不知道給斯仁打一把。這麼大個雨,從公司出來連把傘都不打,走這麼多地。就你自己身體寶貴是吧?”
“我給他了,是他不要。”
“他不要你就要?以後斯仁沒傘,你也不準打傘。兩個人一塊過日子,什麼都得一樣。别想着說是舍我保他,舍他舍他保我的。要淋雨,一塊兒淋,要撐傘,一塊兒撐。”
李斯仁擡起手來,輕輕地拍了拍按在自己脖子上的葛淮衍那小子的手,表示安慰。
不再搭理老媽,葛淮衍笑嘻嘻地捏着李斯仁的鎖骨。
這剛進大門呢,老媽的電話,便響了起來。
也不管這兩個家夥,直接打開了車載電話。
“美花兒。”
這是老媽的小名,葛淮衍聽了嘿嘿地笑了起來。
老媽有些尴尬,瞪了葛淮衍的臭小子一眼叫他閉嘴。
“怎麼啦?”
“從上海過來了一個師傅,就說臉做得特好,就我跟你說那個美容院你還記得吧,我辦卡的那一家!可巧了,今天晚上有時間我們兩個去年輕年輕呗。”
“我兒子回家了,我就先不去了。”
“你兒子總回家,這師傅一年來不了一次濟南,可算被我們碰上一回!再說你不在,你的倆兒子還吃不上飯不成?”
聽這話,老媽挂掉了電話,扭頭看一看旁邊的李斯仁,再回頭看一看那滿是鄙夷之态的葛淮衍。
“下車吧。”
“好歹把我們送到門口,外面還下着雨呢。”
“你不是有傘嗎!抓緊,别耽誤我時間。”
“切。”葛淮衍很是不屑,推開門下了車。
李斯仁解開安全帶,也推開了車門,葛淮衍趕緊撐着傘跑過來迎着李斯仁下車去。
老媽臨走之前不忘囑托一句,“叫阿姨給你們兩個煮一碗姜湯喝。特别是淮衍啊,提醒着阿姨點兒,斯仁今天淋了雨,可不敢感冒。”
葛淮衍才不再搭理這薄情寡義的老媽,将李斯仁護在懷裡,撐着傘便超屋子裡面去了。
阿姨早早地就在門口候着這兩個家夥了,見兩個祖宗撐傘過來,衣裳穿得又單薄,趕緊地将手中的外套給兩人遞了上去。
“快快快,這麼冷的天怎麼就穿這麼少。姜湯你媽已經囑咐過了,給你們放桌子上了啊。”
“這麼快。”
“半個小時之前你媽就發消息過來啦,還是心疼你們呀。”
“今晚吃什麼呀?”葛淮衍又笑着問道。
“哎呀,這我可做不了主,你媽也發消息說了,叫我們今天先歇着,說是淮衍你親自下廚。”
“我都工作一天了!很累的。”
阿姨聽了直笑,也不再跟這兩個小子磨叽,自己去忙去了。
“李美花!”葛淮衍氣鼓鼓地嘟囔道。
“今晚上想吃什麼,我給你做。”葛淮衍這小子秒變臉,笑嘻嘻地對着李斯仁說道。
“累一天了,我帶你出去吃。”李斯仁平靜地回道。
“下着雨,去哪兒呀?”
“你不是說過想吃金釜帝的手擀面了嗎,念叨好久了,正好趁這個機會去吃。”
“走起。”葛淮衍咧嘴笑道,跟李斯仁勾肩搭背地出門去了。
李斯仁開車,葛淮衍安安靜靜地坐在副駕駛上。
嘴裡跟着車載音箱上的音樂哼唱着符合這個下雨天的歌。
喜悅之情藏都藏不住。
雨軟綿綿的敲在車窗上,兩邊的玻璃上蒙起了細細的水霧。
路燈突然明亮,映在這些水滴之中,暈染成斑斓的顔色。
到紅綠燈路口時,或者是塞車時,車子一減速,一停下,李斯仁便會自然而然的把手搭在葛淮衍的手上,跟他十指相扣。
兩人靜靜地等待着時間走過。
一天跟一年、十年、一百年沒什麼很大不同,除了跨度上。
開心、難受,高興、失意,各樣的情緒都有,各樣糟心的事情、欣喜的事情,也都有。
跟自己喜歡的這個人待在一起,那些糟心的事情,都像是碰壁一樣的知難而退。
除此也找不出其它的原因,搞不懂究竟到底是為什麼這兩個家夥獨處的時候,總是莫名的輕松,莫名的開心。
也許就像是葛淮衍那小子天真地以為的吧。
兩個真心喜歡的人在一起,兩個用生命愛對方的人在一起,催生出來的強大的力量,足以抗衡所有。
包括抗衡時間,包括驅退黴運。
有你在真是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