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風,總帶着一抹揮之不去的凄涼。樹上的葉子,被風輕輕拂落,飄至地面,而後又被風裹挾着,去往未知的遠方。柳如風俯身拾起一片落葉,心中對家鄉的思念如潮水般湧起。此時,血紅色的月光如一道無法愈合的傷口,懸挂在陌生的天穹之上。
柳如風靜靜地坐在一塊布滿裂紋的巨石上,手中捏着一片鋸齒狀的銀色葉子。這是他在這陌生之地,唯一能找到的、與故鄉有些許相似的植物。
他将葉子輕輕抵在唇邊,小心翼翼地吹出第一個音符。葉笛聲在空曠的夜空中回蕩,驚起了幾隻長着三隻眼睛的怪鳥。那曲調斷斷續續,恰似他破碎的記憶——母親在廚房熬煮米粥時彌漫的香氣,父親修理自行車時叮叮當當的聲響,妹妹追逐蝴蝶時銀鈴般清脆的笑聲。
淚水模糊了他的視線,他用力眨了眨眼,繼續吹奏,葉笛聲越發凄婉動人。
一陣秋風掠過,少年警覺地停下吹奏。遠處傳來低沉的咆哮聲,那是他至今仍未習慣的聲音。他緊緊攥住葉子,指節泛白。這片葉子,是他唯一的慰藉,是他與故鄉最後的聯系。
月光愈發黯淡。少年再次将葉子抵在唇邊,緩緩閉上雙眼。這一次,他吹起了母親常哼的搖籃曲。那曲調在荒原上悠悠飄蕩,仿佛要穿透空間的阻隔,傳回家鄉的窗前。他的淚水終于決堤,但他不敢放聲大哭,隻能将所有的思念與恐懼,都傾注在這支脆弱的葉笛聲中。
血月高懸,少年的身影在夜色中顯得那麼渺小。他的葉笛聲越來越輕,最後化作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消散在充滿未知的夜色裡。
在土體宗的這十年,柳如風從未放棄尋找回家的辦法。他查閱了宗門中所有有關空間傳送的書籍,以及任何與時間相關的法決,卻始終未能找到一條能讓自己回家的路,這讓他感到無比絕望。
柳如風将葉子收入戒中,靜靜地站在懸崖邊上。秋風蕭瑟,吹動着他的黑發和衣衫。他抽出劍,随風舞動,身姿飄逸。
嶽山在遠處靜靜地看着柳如風在懸崖邊吹着葉笛、舞着劍,不禁看得入了迷。這是他從未聽過的曲子,一瞬間,他恍惚了一下,感覺柳如風不屬于這個地方。
在懸崖邊,少年舞起劍來,風灌滿他單薄的衣衫。劍鋒劃破夜色,宛如一隻白鳥掠過深谷。他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長,在岩石上破碎又重組,仿佛幻化成另一個持劍的人。月光是冷的,劍刃是冷的,隻有他的呼吸,在空氣中凝結成霜花。最後一式,他收劍入鞘,懸崖邊少年未完成的劍招,在黑暗中,等待着下一次破曉。
嶽山能感受到柳如風身上的凄涼感,卻不知這份凄涼從何而來。他仔細回想最近發生的所有事,貌似一切都很平常。
他走到柳如風身後,卻沒有開口說話。他不明白,白天還開開心心去狩獵的一個人,為何到了晚上就突然傷感起來。嶽山雖不知原因,但從葉笛聲中,他能聽出柳如風的悲傷,那是思念,還是傷心呢?
“師兄,怎麼了?”柳如風自然知道嶽山靠近了,見他沒有開口的意思,便率先打破沉默,“狼妖處理好了嗎?”
柳如風沒有回頭看嶽山,而是凝視着圓月,眼神中夾雜着一絲憂傷與溫柔。
“誰惹你不高興了?”嶽山問道,誰敢欺負他家小娃娃,他嶽山第一個不答應,“你告訴我,我幫你揍他!”
聽到師兄的話,柳如風不禁笑了起來。他站起身,轉身輕輕抱住了嶽山,聲音輕柔得隻有他們兩人能聽見:“師兄,謝謝你這十年來對我的照護。”他又笑着說,“整個土體宗誰不知道我是嶽大親傳罩着的,誰敢欺負我啊,呵呵。”
這突如其來的擁抱,讓嶽山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柳如風後來說了什麼,他全然沒聽見。這可是小娃娃這麼多年來第一次主動抱自己,嶽山心裡頓時甜滋滋的,連來找柳如風的目的都忘了。
柳如風發現嶽山不說話,也不回抱自己,頓時覺得這突然的煽情有些尴尬,便又叫了一聲:“師兄?”聲音比之前大了一些。
“啊?我在。”嶽山好不容易回過神來,才發現小娃娃已經松開手了,自己還沒來得及抱回去呢,趕忙說道,“有什麼事别客氣,你隻管說!”
看着嶽山一臉嚴肅的模樣,柳如風忍不住輕笑起來。他覺得自己這位師兄就是這樣的性格,脾氣好,還大方,特别像大哥。
柳如風凝視着嶽山的眼睛,那雙眼清澈明亮,仿佛無時無刻都閃着光。越看,他越覺得眼前的男人像自己的大哥柳軍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