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無穢擡頭,“二長老,我都三百歲了,早就不長了。”
再說也夠高了,師尊說,太高下盤不穩,劍道難入極緻。
少女身姿筆挺,裟羅目不轉睛。
蕭無穢視線卻有意回避,連她一片衣角也不往眼眶裡裝。
“是啊,一晃三百年過去了,你瞧瞧,我都老糊塗了。”
三百年,看她從一個髒兮兮的小叫花子,長成今日這般隽秀模樣,蒲長老胸中不禁生出幾分對歲月流逝的淡淡傷感之情。
“哦對了,你說要告假外出,你師尊又給你派了什麼活計?”
還是怕被說閑話,蒲采英幹脆把人一起叫過去,“到我那坐坐吧,喝喝茶,吃些點心,咱們姑侄兩個也好久沒說話了。”
如此,三人前後進了幽篁苑。
幽篁苑栽種有許多斑竹,是一處極為清幽寂靜的所在,三人亭中落座,不多時,芳菲和芝蘭送來茶點,蒲長老又命她們上樹去摘果子。
“給夫人嘗嘗鮮。”
蕭無穢行得端,坐得直,雙手平置膝頭,面目坦蕩。
裟羅翹着腳,身子左一道拐右一道拐,團扇半遮臉,滿腹的心事别扭。
三人對坐,半句話沒有,氣氛沉悶,蒲長老隻得先開口,問蕭無穢這趟出門幹什麼去。
長者面前,習慣繃得一臉嚴肅,蕭無穢微微皺眉,看向裟羅,“此事與師母有關,無穢不知該不該說。”
不該說的話,她一個字也不會多說,這顯然是故意賣關子。
“哦?與掌門夫人有關?”好奇心驅使,蒲長老給她遞了話頭。
裟羅當然也不笨,桌下踢她一腳,含嬌帶嗔,“你做的好事,你說呢,你自己說呀!”
芳菲和芝蘭本事了得,外面那些風言風語都是她們散出去的,蒲長老怎會不曉得。當然她也不是盞省油的燈,火上澆油、落井下石,巴不得越亂越好。
“看起來,你們很親密。”
真真假假,虛與委蛇,蕭無穢最讨厭這種場合,偏偏躲也躲不掉,她謊話張口就來,說是私下比試,出手誤傷師母。
“師尊寬厚,不曾責罰,可無穢心裡怎麼過得去,遂自請外出替師母尋藥。”
蒲長老大驚,望向裟羅,“你受傷了?”
裟羅輕點頭,“一點小傷。”
蒲采英把裟羅從上到下掃了一遍,視線最後定格在她的臉。
裟羅很不情願。
就沒有體面些的法子?啊?非得她出醜!
芳菲和芝蘭端來采摘洗淨後的櫻桃果,裟羅依着觀星閣那個老不死的吩咐,終于舍得把扇子挪開,朝着在場諸人,并不怎麼開心地咧嘴露出笑容。
這實在是……
裟羅内心絕望,對蕭璃本就不多的那一絲憐惜之情,徹底蕩然無存。趕緊死!明天就死!
“啊?怎麼這樣。”芳菲險些打翻茶杯。
“竟把牙磕沒了?”芝蘭湊近,為了看得更清楚些。
蒲長老顯然也在意料之外,瞠目,一時無言。
裟羅再也不想在這裡待下去了,吩咐的事情做完,她“哼”一聲,扭頭便走。
沒人攔着,可她走出幾步,卻回頭,想想實在氣不過,雙手叉腰,“你們滿意了吧,看我笑話看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