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在口中反複念了兩遍,想不出所以然,安素晚伸手撫平玄色勁裝的褶皺,抓起包裹,手執碎空劍,擡步向外面走去,鹿皮短靴靴筒處的細密銅鈴發出一陣清脆聲響。
又是陽光晴好的一日。
安素晚勾了勾唇角,揚聲問虛空處:“誰在我身邊跟着?”
兩個身着龜背山雲形暗紋錦衣的暗衛從虛空處現身,跪地叉手行禮:“屬下角宿,屬下亢宿。”
安素晚笑說:“很好,起身吧,下次不用跪。”
兩人說是,紛紛起身。
安素晚問:“東魏太子鄭景行身邊可跟了人?誰在潛伏?”
角宿回複說:“虛宿和室宿在鄭太子身邊潛伏。”
安素晚:“能聯系到他們二人嗎?鄭景行如今人在何處?”
角宿說:“可以的,咱們龜背山有自己一套獨特功法,可以千裡傳音。”
片刻之後,角宿回說:“虛宿傳回消息,鄭太子如今在追查九淵驚雷閣的行蹤,此刻人在少林。”
安素晚哦了一聲,笑問:“九淵驚雷閣?傳說碎箋崖下的九淵驚雷閣?”
“是。”
安素晚說知道了,然後揚唇喊老管家:“幫我備一匹快馬,女俠我要行俠仗義去了。”
老管家一疊聲說好,果真牽出一匹雪色皮毛的駿馬,笑說:“大公子真是料事如神,前幾日來信說阿公不在姑娘身邊,姑娘定然躲懶不肯用輕功,又素來羨慕别人騎馬英俊,定然是要過把瘾的,這不,連千裡馬都給姑娘備好了。”
安素晚笑意明媚,一彎眼眸彎成月牙,笑眯眯的說:“大阿兄都快變成我的海螺姑娘了,想什麼都知道。”
羊脂一般的小臉上盡是炫耀大阿兄的得意神色。
快步走到駿馬身邊,伸手在它雪白色皮毛上撫了撫,開心問:“它有名字嗎?”
老管家笑說:“大公子說這匹馬特意從西域尋來送姑娘的,姑娘自己給它取個名字,此馬性子烈,姑娘得自己征服它。”
安素晚笑眯眯的圍着駿馬轉了一圈,笑說:“翩若遊龍,宛若驚鴻,既是千裡馬,就叫驚鴻吧,性子烈好,我喜歡烈馬。”
老管家極捧場,拍手笑的慈愛,說好名字。
安素晚更得意了,忽然飛身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踏向馬背,動作一氣呵成。
驚鴻感受到生人的氣息,長嘶一聲揚起前蹄,想要将安素晚甩下馬去。
安素晚順勢借力,足尖點在馬臀,旋身穩穩落在馬鞍之上,坐姿挺拔如青松。她抓起缰繩,雙腿輕夾馬腹,“駕!” 一聲清喝,駿馬如銀龍般飛馳而出,隻留下滿地飛濺的塵埃和笑的慈愛的老管家。
安素晚銀鈴一般的笑聲從遠處傳來:“我走啦~”
***
大梁有山名朝霞山,碎箋崖在朝霞山往南數百裡,大梁和大邺交界的地方,傳聞九淵驚雷閣隐藏在碎箋崖下。
據說碎箋崖崖頂生着幾株老松,枝桠皆向崖外探去,針葉上的白霧常年不散,碎箋崖崖壁寸草不生,盡是斧劈刀削般的直棱,偶有凸石如怪獸利齒龇出,常有獵人追到野獸到此處失足跌落崖底,就也回不去了,當地獵戶都知道,這是個有去無回吃人的地方,還編了一首打油詩,說:“碎箋崖前過,十人九不活。若要問生路,除非鬼推磨”。
九淵驚雷閣素來神秘,幾年前橫出江湖,分别向清霄劍派、懸壺醫谷、幽冥鬼窟、血煞教和天機閣送出血幡,上書:“血幡至,滿門滅。”血幡下方标記有九淵驚雷閣名号。
因着這些江湖教派素來有約戰書,且無人聽過九淵驚雷閣名号,便隻當做普通的江湖挑釁,并沒有人将血幡放在心上。
結果當日夜裡,五個江湖派别被人一夜之間屠了滿門,無一人生還,在江湖上掀起軒然大波,九淵驚雷閣一夜之間聲名鵲起,人人聞風喪膽。
門中人如鬼魅般神出鬼沒,見過九淵驚雷閣的人竟沒有活人,也沒人知道他們教派在哪裡,相繼有門派收到血幡,縱使做了萬千準備,依然沒人能從九淵驚雷閣的血幡下逃生。
直到三年前,少林派從大梁去往大邺為大邺帝慶生途中,天降大霧,伸手不見五指,少林派失了方向,一衆人相繼跌落碎箋崖崖底,霧散後,才發現崖下方圓百裡,明面上是荒草漫野的亂葬崗,實則三丈深的陷坑覆着枯枝敗葉,坑裡插滿淬毒竹刺;矮樹叢中藏着連弩機括,弦上喂了見血封喉的弩箭。
也是天不絕少林,他們跌落的地方恰巧有三道天然石縫,機緣巧合下,他們滾落在石縫中才躲過一劫。
但神秘的九淵驚雷閣也被揭開了神秘的面紗。
安素晚一路策馬飛馳,在距離碎箋崖數裡的地方,将馬寄養在一戶獵戶家中,隻身一人前往碎箋崖,果見碎箋崖崖頂生有幾株老松,生得極有筋骨。
安素晚在松樹前站定,仰頭望着精壯的松枝,忽然想起那個一襲荼白錦衣,滿身松香的男子,院中也是隻有松樹的。
搖頭笑笑,碎箋崖的松樹倒是比普通松枝更好看些。
她忽然想着,若是将這幾株松柏挖回去種在阮宅小院中也是極好的。
比被自己修壞的樹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