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城外,天罡山,論劍台。
此地曾是百年前兩位武林高手拔劍決戰之地,後來的武林大會皆在此舉行,成為慣例,随後逐漸修繕而成一座廣闊高台,稱作“論劍台”。
三年一屆武林大會,屆時各路英雄豪傑皆彙聚于此。
不談那些早已聲名遠揚的武林高手,隻論憑着一股意氣橫沖直撞的少年郎,也常常能在此等盛會中多有風光之時。
百年來少年天才頻出,當中最典型的,也最為令人津津樂道的,自然是六年前,憑着獨創的春山劍法橫空出世的林見溪!
當年的林見溪在那屆武林大會開始前,甚至鮮少人聽過他的名字,全憑他人聊天提及武林盟主的徒弟──他的父親林淵的名号時,才會順帶上一句“林家長子”的稱謂。
如今想來卻十分奇怪,那時竟甚至沒幾個人知道這位“林家長子”的名字。
要說林家韬光養晦,可那林淵行事乖張,其人高調。
要說林家鋒芒畢露,卻連個林家子女姓名也叫不上來,隻知道林家長子是既定的承風樓未來掌門人。
至于林家其他子女的消息,還真沒什麼江湖傳聞流出,似乎各個都打算隐姓埋名不入江湖。
直到那場武林大會,“一劍春山空”之稱名揚天下,世人皆知他林見溪,并冠以劍道天才之名。
從此這位少樓主同他父親一樣,行事狂妄又肆意──剛奪得武林魁首,便放話說要打遍天下。
人人雖稱他年少天才,但到底不信他真能做到。
然而林見溪還真做到了。
除了那些早已隐姓埋名不再出山的,江湖叫得上名号的高手,無論出身武當、峨眉、五嶽劍派,無論用刀、用槍、用鞭,都被他逐一挑戰個遍,倒還真打遍天下,一時風光無限。
于是每每有傳聞流出,江湖中人皆聞風喪膽,生怕下一個被揍的就是自己。
跟他那絕對實力一齊出名的,還有他那張像是淬了毒般的嘴。
──沒見過嘲諷還能玩出如此花樣的人物。
打也打不過,罵也罵不過,這種才最是叫人可氣。
林見溪在承風樓滅門屠殺裡被殺死的消息一傳出,那些小心眼之人自然拍手叫好,惜才之人卻連連歎息。
上一屆武林大會,早已打遍天下的林見溪嫌沒意思,來都不來。
這一屆武林大會,林見溪死都死了,衆人便開始盼着再出一個“林見溪”。
可是一個林見溪有,又怎會有那麼多個“林見溪”?
晨鐘長鳴,論劍台周圍一早便被人山人海包圍。
偶有冤家狹路相逢,在此地都不免心平氣和下來──畢竟要是動手,打起來的可就不止是他們二人。
洛子期也早早地前來湊熱鬧,在論劍台前抽了個簽──抽簽決定對手,以示公平,畢竟常言道,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
當然,也是允許主動發起挑戰的,不過這種一般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了。
李青蘇小心翼翼地躲着那些令人眼花缭亂的武器,跟在洛子期身後,穿過人群,好奇地打量着周圍人物。
“那小姑娘真可愛。”
“哦,我爹帶我見過她,那是天元山掌門的閨女。”
天元山,以其獨門絕學“震山掌法”出名,掌法剛猛厚重如其名。
李青蘇看着遠處那位嬌軟可愛的姑娘沉默一瞬,轉頭又指了個少年。
“那小子怎麼看上去如此文弱的?”
“哦,我爹也帶我見過他,武當派年輕一輩的佼佼者,似乎是……某個長老大弟子?”
武當派乃是名門大派,以太極拳和相輔相成的太極劍法出名,其中年輕一輩的佼佼者,實力肯定不弱。
李青蘇看着不遠處那位文弱書生模樣的少年再次沉默。
“那……”
洛子期回頭瞧他,微微挑眉。
“你還想問誰?”
“那你能打過他們嗎?”
洛子期:“……”
“我堂堂青雲劍派世代傳下來的劍法也不弱好吧?”他非常不滿道,“你怎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可是……你爹也沒怎麼教你劍法啊?”
李青蘇眨着眼睛,老實道。
“我爹就算沒教我,我難道不會自己學嗎?”洛子期略有些得意地哼哼道,“你當我日日在演武場是摸魚的?我會的可不止是青雲劍法!”
李青蘇聞言“哦”了一聲,頗為捧場地鼓起掌來:“洛少俠厲害!”
二人又往台上觀望片刻,便聽李青蘇又問道:“話說你爹怎麼不給你請個教劍法的師父?”
他想問這個問題許久了,實際上,青雲劍派上下都想問這個問題。
洛子期小時候學刀法時,洛秋風做他師父也就罷了。
後來洛子期十一二歲時學劍,他一個耍大刀的,還專門從藏書閣掏出祖傳劍法學成個不倫不類去教兒子,也未免太過荒唐。
從前也不是沒人問過洛子期這個問題,洛子期一概以他爹的回答解惑:“沒有合适的師父。”
可所謂的“合适”又是怎麼個合适法呢?
天下劍道高手如此之多,總不能沒有一個能教洛子期的。
洛子期這回仔細想了想,臉色忽地一變。
李青蘇被吓一跳,正要問,便聽洛子期喜滋滋道:“可能因為我是天才。”
李青蘇:“……”
不過洛秋風不靠譜,但要說洛子期劍法差,那還真不一定。
雖然祖傳劍法沒學幾個招式,但他也算勤奮刻苦,藏書閣裡那些雜七雜八的各式劍法,可都是有什麼學什麼。
即便學得雜而不精,對戰時也有好處──便是對手無法猜透他的底細。
你以為他要使出看家本領青雲劍法?
不不不,說不定他虛晃一招,給你來一個哪家的通用學技,打得你摸不着頭腦!
論劍台下人山人海,論劍台上隻立着一位須發皆白的老人,穿着打扮簡樸,卻一眼便知實力高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