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後黃昏,柳淨遠牽着馬站在家門前,手指懸在門環上方停頓了片刻。他低頭嗅了嗅自己的衣袖——雖然已經在驿站換過衣服,但那股若有若無的腥臭味似乎已經滲入毛孔,怎麼洗都揮之不去。
門突然從裡面打開,周林穿着一件靛青色長袍站在那裡,手裡還拿着半塊沒來得及放下的綠豆糕。夕陽的餘晖從他身後漫過來,在地面上投下一道溫暖的剪影。
"淨遠!"周林眼睛一亮,立即拉着柳淨遠進門:"怎麼不敲門?快進來,正好趕上晚——"
"站住。"
流光的聲音從院子裡傳來,清冷如玉石相擊。下一秒,周林就被一股溫柔的力量輕輕撥到一旁,白衣勝雪的師叔已經擋在門前,鼻翼微動,金色豎瞳緊縮成一條細線。
"臭。"流光簡練地評價道。
柳淨遠尴尬地站在原地。他知道流光叔說的不是汗臭或者塵土味——這位師叔的嗅覺能分辨出最細微的邪氣殘留。
果然,流光右手一翻,掌心憑空出現一枚龍眼大小的銀色丹丸,表面流轉着珍珠般的光澤。
"化入浴桶。"流光将丹丸抛給他:"不搓掉三層皮不準出來。"
丹丸入手微涼,柳淨遠卻感到一股暖流順着手臂蔓延而上,驅散了連日來萦繞在骨髓裡的陰冷感。
他剛要道謝,就見流光已經拎着周林的後領往院裡走,邊走邊數落:"說了多少次,淨遠接觸了髒東西,不要靠近他......"
周林被拎得腳不沾地,還在努力把剩下的綠豆糕塞進嘴裡,含糊不清地抗議:"我沒聞到臭味嘛,而且你這态度淨遠多傷心......"
柳淨遠忍不住笑出聲,連日的疲憊似乎都減輕了幾分。他熟門熟路地繞到後院浴室,那裡已經備好了一大桶熱水,水面飄着幾片安神的柏樹葉。
周林師父是不幹活的,這些想必是流光叔剛才感應到他回來,用法術做的。
當銀色丹丸落入水中時,水面泛起一層微光,丹丸很快消融在水中。柳淨遠脫衣入浴時,水中竟發出細微的"滋滋"聲,有絲絲縷縷的青煙消散。
水溫始終保持在恰到好處的熱度,柳淨遠舒服得幾乎睡着。直到再感覺不到腥臭味,他才戀戀不舍地起身。
換上幹淨的居家衣袍,柳淨遠頓覺神清氣爽,連腳步都輕快了許多。前院飄來陣陣飯菜香,他循着香味來到堂屋,隻見桌上已經擺滿了菜肴:翡翠蝦仁、糖醋排骨、清蒸鲈魚......全是他的最愛。
周林笑道:“淨遠來得正好,榮膳樓剛送來的菜,還熱着呢!”
周林和流光都不是會下廚的人,因此周林在旁邊的酒樓飯店定了餐,每日做好送過來。
"坐。"流光簡短道。柳淨遠便在一旁坐下,和兩位長輩一同用膳。
飯過三巡,周林終于忍不住問道:"'淨遠,調查得怎麼樣?"
柳淨遠放下碗筷,神色變得嚴肅。他詳細講述了這幾日的發現:七個村莊全部被黑液污染,最早失蹤的柳溪村已經變成一片黑色沼澤,連屋頂都爬滿了粘稠的黑色物質。
"最棘手的是常規手段對它無效。"柳淨遠比劃着:"刀劍劈砍隻會讓它分裂,火燒反而助長其蔓延速度。靈雲宗的修士說,這黑液像是某種活體詛咒,必須用特定術法才能淨化。"
周林聽得眉頭緊鎖,手中的筷子不知不覺停了下來:"明安所怎麼處理的?"
"已經封鎖所有受害村莊,方圓十裡内禁止取用地下水。"柳淨遠從懷中取出一個淨化符:"這是靈雲宗修士給我們驅邪的淨化符。目前靈雲宗、玄天閣和青霞派都派了修士前來支援,所以我才得以脫身回來。"
不過顯然這淨化符沒有流光叔的丹丸淨化得幹淨。
流光突然插話:"最早的事發點在哪兒?"
"花澗郡西北方向的柳溪村,約莫是一個月前。"柳淨遠答道:"奇怪的是,黑液污染似乎有某種擴散規律,不是單純按距離遠近,而是沿着地下水流向......"
"水脈。"流光與周林異口同聲,随即對視一眼。周林臉色變得煞白:"北源城的水井......"
"師父不必擔心。"柳淨遠連忙解釋:"北源城有護城大陣,所有入城水流都要經過三重淨化。而且......"他猶豫了一下:"靈雲宗的玉衡長老親自檢查過,說黑液暫時還被控制在花澗郡範圍内。"
周林看起來并沒有完全放心,但也沒再追問。飯後,柳淨遠注意到流光獨自站在院角的水井邊,往井中投入幾滴銀色光點。
一周後清晨,上值回來的柳淨遠帶回最新消息:各宗門修士已經聯手将已知的黑液污染源全部淨化完畢,正在追查幕後黑手。
"玉衡長老在柳溪村地下發現了一個廢棄的祭壇。"柳淨遠一邊幫周林整理看亂的書籍,一邊說:"上面有神火教的标記。"
“真是神火教?”周林想起曾看過被神火教滅村的那個村莊,皺眉問:“能抓到嗎?前幾年也說追查,沒想到還是讓他們死灰複燃,還更邪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