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琉琛正背對着百隆商廈，聞言轉過身去看。

楚澈抓住時機跳起來，摟住他脖子，奸笑着把人往商場裡拖，“走吧您呐！”

雙十一引爆的不光是線上電商，線下商場也把活動做得如火如荼。

百隆商廈雖然隻是開在景城副CBD，每逢周五一二層的超市烏泱泱的人也像潮水一樣湧動不息。

這次又趕上雙十一期間做活動，人就更多了。

他們等了三次直梯才上了三樓服裝鞋帽區，三樓的人比一樓二樓少點有限。

顧琉琛本身性子冷，不喜歡太喧鬧擁擠的地方，跟着他們逛了兩圈趁着去洗手間的時機自己躲進了樓梯間。

和電梯相比，樓梯間就冷清多了，連個人影都見不着。

他百無聊賴地靠在牆邊打遊戲，外放的聲音不大，在樓梯間這方安靜的小天地經過幾次回環往複之後，竟顯得有些吵鬧。

他下意識地把聲音又調小了些，這時樓下傳來樓梯間的開門聲，緊接着有人說話。

“這些都是五樓急需的貨，這時間段電梯乘客太多不好坐，貨梯還沒修好，麻煩你走樓梯給送上去。”

“既然知道這段時間銷貨量大，樓上都沒及時備足貨嗎？搬這麼大的兩箱爬樓梯上五樓……”

顧琉琛所在的樓層跟下面的談話的人隔着兩層樓，再加上回音較重，聽不大清楚樓下的對話内容。

但他還是退出遊戲界面，把手機收進背包，往樓下走。

“讓你去你就去，一天一百五是好掙的嗎？一個臨時工還這麼磨磨唧唧的！”

片刻後傳來樓梯門甩上的聲音。

程靜對着關上的樓梯門做了個鬼臉，吐槽一句“臨時工不是人嗎！”，然後搬着兩個大紙箱一步步往上爬。

她一過來先被拉去穿着人偶裝在商場裡做了兩個小時的展演，好不容易收工，又因為理貨組缺人手被當成了螺絲釘，釘到理貨組這邊來了。

理貨組有十幾個小組，主要負責超市裡的貨物，但她這種臨時送過來打雜的就成了跑腿工，哪裡有騰不開手的、别人不願意做的都往打雜的身上塞。

五樓的奶茶店奶粉用完了，急着從一樓倉庫往上調貨。

她就是最苦逼的那個，要把兩大箱奶粉送上去。

從一樓搬東西到五樓還擠不了電梯，忽然就有點後悔答應來理貨組這邊幫忙，應該展演完了就直接跑路。

爬了十多步樓梯，手機叮叮咚咚地響起來，她把紙箱頂在牆上騰出一隻手摸出手機，看了眼電話号碼，直接挂斷，通知界面上浮着三個未接電話提示，都是來自這個号碼。

沒幾秒鐘對方又打過來，她被擾得不勝其煩，最後摁了接聽。

“你到底想怎麼樣？！”

顧琉琛下到二樓轉角時，正好聽見程靜嗓音嘶啞地喊了這麼一句，不禁停了下來。

他的印象裡，程靜總是保持在一種理智而冷靜的狀态裡，至少他沒見程靜情緒這麼激動過。

電話那邊不知道又說了些什麼，程靜身子微微發顫，她在極力控制情緒，壓抑地回了一句，“沒有！你想都不要想！”

程靜幹脆地挂了電話把手機調成靜音模式收進衣兜，抱着紙箱怒沖沖地爬樓梯，速度還很快。

顧琉琛正想着要不要露面，就聽程靜驚呼一聲，緊接着是紙箱墜落鐵質瓶罐翻滾的聲音回蕩在空蕩蕩的樓梯間裡。

顧琉琛心頭一緊，飛快跑下樓梯，隻見程靜跌坐在樓梯平台上，雙手按着左腳踝，額頭上滲出一層細密的汗珠。

她搬着的那兩隻紙箱子都滾到下面去了，裡面的灌裝奶粉滾了好幾桶出來。

“你怎麼樣？！”

顧琉琛蹲在程靜身邊，拉開她捂着腳踝的雙手，麻利地脫了她的鞋子，連同襪子也一塊兒扒了下來。

腳踝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腫了起來，連帶着小腿也出現了浮腫，皮膚表層甚至泛着一層水光，這顯然已經不單單是扭一下這麼簡單了。

“得馬上去醫院，能站起來嗎？”

顧琉琛攙着她胳膊，想扶她起來。

程靜痛吟一聲，搖了搖頭，發梢的冷汗都被甩了出去。

“不行，太疼了！”

顧琉琛蹙眉，将她一隻胳膊搭在肩上，手臂穿過她的腰，半托半抱将她拉起來，讓她單腳站立靠在牆上，然後背對着她彎下腰，“我背你。”

“一百多斤呢，小屁孩你行不行？”

程靜克制地喘着氣，讓自己看上去不那麼狼狽，心裡卻在尖叫，太他媽疼了！

小時候挨那麼狠的揍，都沒現在疼！

顧琉琛太陽穴跳了跳，站直身體轉向她，“還有心情擠兌我，看來不嚴重！既然這樣，你自己下樓！”

生氣了還！

程靜見好就收，“得，我錯了顧同學！真……走不了了……”

醫院裡，顧琉琛把片子交給醫生，醫生對着燈光看了會兒說，“踝骨骨裂，程度較重，最好住院治療。”

“能不能拿藥，我想回去養着。”

一聽說要住院，程靜首先想到的是自己日漸幹癟的錢包。

醫生放下片子，“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要注意卧床休養，如果出現二次損傷，就比較麻煩。”

“她住院。”

站一邊當門神的顧琉琛忽然開口，“您開單子吧，我去交費。”

程靜立刻否決，“我要回去養着，直接拿藥。”

醫生看看顧琉琛又看看程靜，“你們……要不先商量一下，統一好意見，我還有其他病人。”

“不用商量，開住院單，我去交費。”

程靜現在腿腳不便，攔不住顧琉琛，隻能郁悶地躺在病床上看着自己左腿唉聲歎氣。

顧琉琛去下面的超市買了些水果，正拿着蘋果削皮。

一看動作就知道是個四體不勤的大少爺，動作笨拙得可以，好一會兒才把蘋果削完。

“你還真是個守财奴，家教報酬還不夠你開銷嗎？就這點閑着的時間，都要跑商場來搬東西。”

他把削得坑坑窪窪的蘋果遞給程靜，言語中帶着諷刺。

程靜接過蘋果翻來覆去看了看，又大又紅的蘋果，被他削了之後，基本上也沒剩下幾口果肉了。

她沒好氣，哼了一聲，“守财奴那也得有财才能守，像我這種入不敷出的窮人可不夠格當守财奴。”

咔嚓，洩憤似的，狠狠咬了口蘋果。

顧琉琛莫名覺得脖子有點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