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了幾個坐在門口的台階上磨牙一般地啃着,早上的風有些涼,眼前是廣闊的田野,不時有一個或兩人戴着草帽扛着鋤頭的農人在遠處田埂上慢悠悠走過,快到中午的時候便沒有人了。
或許是在太陽底下曬得有些久了,頭昏昏沉沉的,眼前漸漸浮現出一個人形的水影,幽幽晃蕩在近在咫尺的地方。我盡力眨了眨眼,想要破除幻影。誰知下一刻他竟陡然出現在我眼下,隻覺一陣寒涼,那東西便如水入沙般沉入我身體了。
我猛的一驚,大叫一聲跳了起來,心髒砰砰跳着,整個身體從未有過的敏銳,盡力探查那入侵者的位置。慌亂中,我莫名喊了一聲,“林青!”即刻又反應過來她并不在家。随後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
不知暈了多久,醒過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站在昨日撈活柳小葉片的田埂上。此時是深夜,明月高懸,潑灑的月輝将整個村子映照得輪廓清晰,一格一格的水田更是白得發亮。不遠處的那棵活柳悠悠晃了晃身軀,片刻竟如插秧的農人擡出雙腿般将細長龐雜的根須從泥土裡全拉了出來,随後便在月下團繞着奔跑。剛踏上旁邊那條寬闊的田間小路,沒兩下就被一個人一手擒住了。那人一張臉清冷如月,神情卻淩厲如刀,随後唇角一勾提着活柳又朝我這邊過來了。看見她過來,我便大聲喚她的名字,“林青——!”還使勁招手叫她看見我。誰知,她竟對我視而不見?隻見她來到先前活柳紮根的地方,又在旁邊的水田裡随手一撈,撈出一個圓形的水母一樣的東西。那東西被她捏在手裡很快變幻成一張人臉,在她手中呲牙咧嘴地掙紮着,卻沒有任何聲音。友人冷冷将人臉放在地上,随後操起左手的活柳便往那人臉的嘴裡灌……不知使了多大力氣,那麼大的一棵柳樹便生生灌進了那嘴裡。我以為那地上的人臉必定被戳穿了,誰知,他竟晃晃悠悠升到了半空,身體像是一個裝了活物的麻袋左突右竄,片刻掙紮後,緩緩變幻成了一個成年人大小的透明身形——他竟然長大了……
我知道我在一個幻境裡,就是那個被灌了活柳的人形蟲制造的幻境裡,他想讓我看到這些。我放平心緒,漸漸醒轉過來。誰知他還在我眼前,正貼臉看着我,再次驚得我一身冷汗。就在我即将摔倒的刹那,那東西竟伸手扶住了我。随後退後,站在我一米遠的地方恭敬地一拱手。然而,我死死地盯着他,并不想說話。他又站直身體,畢恭畢敬地行了一禮。我似乎明白他的意思了,歎了口氣,道:“你想跟我道謝?”他點點頭。我有些摸不着頭腦,又問:“你不應該跟我朋友道謝嗎?”誰知那東西像是着了魔似的一臉扭曲,一時驚恐,一時委屈至極,最後竟可憐巴巴地望着我。我算是明白了,他就是不敢跟林青道謝,才找上我。誰知我膽子也這麼小,被他這麼一折騰差點吓死,所以那眼神才委屈得像是能擠出眼淚似的……
我不想跟他說話,朝他揮揮手,起身朝屋裡走去。雖然眼角的餘光掃見他又在身後行禮,仍緊了緊拳頭想揍他一頓。
林青,是在替我報仇?她原是這麼個有仇必報的人麼?我不自覺看看右手,思索了片刻,開始頭疼,不想去深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