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前,陳濤橫死刑場,消息剛傳回陳家老宅,陳母就病倒了。當時陳濤的叔父,也就是陳雨的父親也因為援救陳濤而得罪了日本人被槍殺了。陳家風雨飄搖,陳雨獨坐中堂,眼睜睜看着平日裡屁都不敢放一個的旁系子孫,堂而皇之地踏入陳家老宅,如老鼠一般四處亂竄,任意擄奪财物,卻無可奈何。
幾日後,中堂的上座已坐滿了佝偻的叔公,像是一團團剛從土裡挖出來的樹根披着華服窩在那裡,瞧着十分有趣。他們撐着一口氣拄着拐杖,眯眼看着下坐的子孫們面紅耳赤地商議着如何瓜分主家家業,臉面上慢慢浮現出回光返照一般的紅暈,嘴角也忍不住抖動了兩下,發出詭異的悶笑聲。
陳雨被軟禁在房内,看着灰暗的天空,忽然想起多年前那個在槐樹的樹縫裡感受陽光的清晨。原來,槐樹并沒有遮擋陽光,反倒是槐樹篩選了一點陽光送給自己。
一個月後,陳家已經全散了。曾經珠圍翠繞的大宅院如今零落的像個空架子。而從前那個面似菩薩,實際威震并州的陳家大奶奶也完全瘋了,連夜被侄女送去了郊外的寺廟與青燈作伴。又過了幾日,大宅院發生了一場大火,燒了三天三夜,從此,人們再沒有見過陳家主家的任何子嗣。
……
林青因在人類世界造成巨大的騷亂被收監後,林幽也回到了靈境山繼續修行。經此一事,他以為他不會再對人類有任何眷戀。卻不想,隻要一有間隙,他就會想起那人的臉。未免走火入魔,他封閉了五感六識,繼續修行。直到有一天,他感到一股鑽心的疼痛,教他完全無法繼續。就好像一隻潛伏已久的尖牙利嘴的蟲子,突然醒來,開始啃食他的心髒。
他痛得站立不穩,為求解法,隻得深夜拜訪林晨先生問詢原因。
先生沐浴月光而出,輕聲問:“你可有意中之人?”
答曰:“否。”
先生輕笑一聲,伸過拂塵的手柄敲他的腦袋,瞬間解了他的禁制,釋放出五感六識。“現在又如何?”先生繼續問道。
“……”如開閘洩洪般,洶湧的意識瞬間奔湧而來。待到激烈的浪湧将林幽推入心海深處,他才聽到一個聲音在幽幽喚他的名字,似有若無,卻無比清晰。
“快去尋她吧!再晚一刻,她便要入下一個輪回了。”林晨收回拂塵,拂下一段月光放在臂彎,便抱着月光回去了。
“嗯。”林幽後知後覺地在身後行禮,随即轉身,消失在月光下。
不過須臾,林幽便站在了陳家老宅前。可是,眼前的熊熊大火卻阻攔了他的去路,或者,眼前的熊熊大火讓他找不到一條生路為自己開脫。他愣在那裡,心髒撕扯得厲害。
“林幽……”一聲呼喚遙遙傳來,他還是不自覺踏了進去。
“林幽……”跟随着呼喚,他穿過走廊、跨過門廳,進入一個内部小院。
“林幽……”此時,他已經站在陳雨身前。
陳雨躺在火海裡,還有一點氣息。林幽蹲下身,撫摸她的額頭,朝她輕輕吹了一口氣,她周身的火苗便聽話地退了下去。
“你回來了?”陳雨其實已經發不出聲音,但她微張的嘴唇,呼噜而出的口氣依然讓林幽聽清了她說的是什麼。
“我回來了。”
“呵……”陳雨輕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