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助不知道他在醫院的病床上躺了多久。
除去一開始的昏迷,清醒之後,或者也算不上清醒,他又渾渾噩噩地躺了幾天。
閉上眼就是空曠的族地,然而嘶喊與哭嚎又近在耳邊。長刀刺入□□又拔出,血液噴濺,門扉被倒下的屍體砸碎,所有的聲音,聽着仿佛就能看見了那地獄的慘狀。
然而視線範圍内空無一物,一輪紅月挂在天邊,隻有黑暗的影子扭曲成可怖的鬼魅。
佐助木然地睜開眼,入目是白色的低矮房頂。眨眼間閃動着詭異的綠色殘影,如同牆上斑駁的血迹。
他睡不着,然而崩潰的精神又急需睡眠來休養。疲憊地合上眼,片刻又掙紮着醒來。這使得他的身體強制放空大腦,哪怕睜着眼也是半夢半醒的混沌狀态。
一般的成年上忍也禁不住月讀的精神摧殘,醫院的護士時不時來查看這個可憐的七歲的孩子,确認他是否能挺過去。
佐助再次睜開眼的時候看見的依然是陌生的,醫院的房頂。他終于不能自欺欺人地告訴自己一切都是做夢了。而族地慘狀的一遍遍回放也由不得他不接受現實。
哪怕那個劊子手是曾經對他無限寵愛的親愛的哥哥。
不,從他做下這一切開始那個男人就不再是了。
佐助撐着床闆坐起身,哪怕他的眼中仍是一片空洞,但至少恢複了些許清明。
他需要面對這一切,宇智波隻剩下他這最後一個人,而要重新振作的第一步就是得真實地面對這一切。
被檢查完傷勢許可外出的佐助徑直走向那條回家的路。望着遠處有着宇智波團扇紋樣的高聳圍牆,他似乎能聞到一陣風帶來的血腥味。
佐助扒開圍着的封禁線鑽進曾經的宇智波族地。清掃工作早就完成,經曆過這般恐怖的事件之後這邊也沒什麼人願意逗留。雖說本來就少有外族人願意過來晃蕩。
沒有人阻攔他。
佐助一步步踏在青石闆路上,就如同以往的無數次從忍校回來一樣。
“哎呀,佐助放學了嗎?”那個胖胖的老闆娘總是第一個和他打招呼的人。
“哈哈,今天在學校過得怎麼樣?”
各種嘈雜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一如往昔。佐助目不斜視,一步一步,往族地中心去。他曾經的,家的所在地。
突然,一隻手拍上了他的肩:“泉奈,你怎麼了?”
佐助回頭,看見的卻是一張陌生的臉。
“咦?不是泉奈。”那人又仔細地将他上下打量一番,确認了那細微之處的差别,“竟然……”
“你是誰?為什麼我以前都沒有見過你?”
佐助默不作聲。他看看對方身上的族服,明白這肯定也是記憶中被抓取出來的人物。雖然他現在已經不認得了。
佐助繼續按照之前的路線前進。如果連這些可悲的虛妄都無法打破,他就别想更多了。
“喂!你這人,我在同你說話呢!”少年不滿地喊他,見他不為所動又快走幾步跟到他身側,“你怎麼回事啊!再往前……”
“族長大人。”“族長大人。”“嗯。”
前方不遠處傳來的招呼讓佐助終于停下了腳步。
“父親。”耳邊的聲音又讓佐助渾身一顫。
“啊,斑和……嗯?”佐助看着那個被喚作族長的人向自己走過來,原本勾在嘴角堪稱和善的笑容在凝視自己幾秒後變成了和那少年如出一轍的疑惑。
模糊的雙眼讓他不能看清對方眼底更多的情緒,佐助喃喃着:“族長……父親……”
自滅族之日後,淚水終于從這個七歲孩童的眼中滑落。
“喂!你怎麼了,别哭啊!”身側的人被他突如其來的淚水吓得慌了神,僵硬了一下之後擡手替他抹去淚水,聲音像佐助記憶中另一人那般放柔,“你……你這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