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克.肯特最近有些焦慮。

不，不是因為自己上班的地方疑似多了一個法師監視——不如說，在看見盧瑟和對方言笑晏晏時，克拉克才算好好地松了口氣。

他甚至有些麻木地想：盧瑟安分這麼久果然又開始作妖了，能提前發現真是太好了。

——所以，就算那個古怪的法師給寫字樓挂上“AAA地球Online Deadline延時dcl批發市場”這種又長又怪的牌匾，也僅僅隻是讓克拉克在通勤途中停留片刻，并順手拍了張照片發給蝙蝠俠。

僅僅是這種程度的阻擾已經完全不會給克拉克帶來類似于“焦慮”的情緒了；它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早已成為他生活的一部分。

就像無理取鬧的上司一樣，惡心，讨厭，甩不掉，但忍忍日子勉強還能過。

真正讓他焦躁不安的是澤弗林·派裡斯——堪薩斯農場的新住戶。

雖然他們還沒有碰過面，但超人當然可以遠距離觀察澤弗林——别誤會，克拉克并沒有某些不可言說的癖好，他隻不過在偶爾的、對家人投去關注的視線時見過他。

這是一位染了粉色頭發的大男孩，身形介于少年與青年之間，活潑開朗，非常愛笑，天生熱情善良，經常幫助左鄰右舍做農活或者搬東西或者其他零零碎碎或大或小的事務，有着可以感染周身所有人的、太陽一樣的活力，幾乎所有人看見他的笑臉，都很難對他露出除笑容外别的表情。

幾乎所有人都不例外，瑪莎不例外，喬納森也不例外。

……例外的隻有克拉克。

克拉克回去過自家農場，那一天恰好澤弗林被邀請來做客……或許也沒那麼恰好。

“我知道你要回來，專門邀請他回來和你認識一下。真的是很讨人喜歡的孩子。”

瑪莎一如既往的慈愛和熱情，澤弗林也非常配合，從來沒有讓話落到地上，甚至作為客人特意照顧到了沉默的克拉克，講了幾個令人捧腹的笑話，餐桌上笑聲沒有斷過，整個晚餐都溫暖而賓主盡歡。

……除了克拉克。

他能感受到自己笑容的僵硬。

是的，澤弗林是個毋庸置疑的好孩子，陽光開朗，熱情洋溢，體貼周到，進退得體，也會幫瑪莎收拾餐具、布置桌椅。

但是克拉克就是沒辦法喜歡他

“或許我隻是有一點點嫉妒他，露易絲。”

克拉克耷拉着腦袋，向露易絲傾訴他糾結了近乎一周得出的結論。這讓露易絲相當驚訝。

“你嫉妒他？”露易絲提高了音調來表達自己的難以置信，她重複道，“嫉妒？”

“嗯哼。”克拉克絲毫沒有改變想法的意思，“因為瑪莎對澤弗林像是對自己的孩子一樣慈愛熟稔，因為喬納森那天的晚餐滿嘴嚷嚷的都是'澤弗林'而不是'爸爸'……你真該看看我當時的表情，真是失禮。”

克拉克得出了結論，隻覺得羞愧難當，臉上火辣辣得在燒。

“我真不該這麼想，瑪莎說他經常幫助周圍包括瑪莎在内的老人做家務、聊天，還會和她一起研究廚藝——我卻對這樣一個善良的孩子抱有敵意，真是太不應該了。”

“哦，是這樣嗎？”露易絲笑了，“你還是個大男孩呢，這不丢人，克拉克。”

“剛好小喬放暑假了，我們為什麼不登門拜訪那位對瑪莎多有照拂的澤弗林先生、親口對他表達感謝呢？”

*

“唔，是這樣嗎？”

澤弗林聽完了對方的來意，睜大了一雙湛藍色的狗狗眼，笑得像是天上的小太陽：“克拉克先生居然會有這種想法嗎？真的超——級可愛啊。”

在克拉克愕然時，小小一隻的喬納森搶先歡呼一聲跑到澤弗林身邊，努力表現自己的嚴肅和正經：“爸爸很可愛，才能有我這麼可愛的小孩。”

他伸手十分熟稔地牽住澤弗林的手，扭頭尋找認同：“你說對吧，媽媽！”

露易絲失笑：“是的，我們喬納森就是最可愛的。”

“所以，澤弗林原諒爸爸，好不好？”

原本克拉克當然是不打算在陌生人面前剖白自己的心路曆程的，然而在接到放學的喬納森後，從父母的隻言片語中拼湊出完整真相的喬納森非常嚴厲——至少他自己認為非常嚴厲——地指責道：“當然要真誠地道歉才行！”

年幼的喬納森根本不在意父親的面子和成年人所謂的社交距離，也完全沒有考慮過克拉克盡管感到愧疚、卻也并不打算和澤弗林成為朋友的心情，非常執着而認真地對父親道：

“做了錯誤的事情，不能因為别人不知道就當作沒有發生，否則，否則就會失去一個很好的朋友！”

克拉克完全無法拒絕一個孩子純真而正當的請求，沒有辦法去破壞他眼中單純美好的世界。

……盡管所謂“道歉”的每一個字說出口都讓克拉克隻想火速逃離地球。

酷刑終于結束了，澤弗林很有耐心地聽完了這番堪稱幼稚的長篇大論，幾乎沒有經過大腦思考地選擇了原諒：“不如說克拉克先生完全沒有做錯什麼？”

“不過放心啦，我自己也有非常非常重要、不想被别人搶走注意力的家人，所以完全可以理解克拉克先生的心情！”

“而且我可以看出來，瑪莎和喬納森都非常非常愛克拉克先生！我和他們相處的時候，他們平均每三句話就要提起克拉克先生一次呢！克拉克先生也這麼重視他們真是再好不過了！”

……被安慰了。

被澤弗林一記直球擊得毫無還手之力的克拉克臉色頓時爆紅，總算理解了為什麼所有人都這麼喜歡澤弗林。

澤弗林沒有讓克拉克繼續尴尬下去，而是很自然地接過了禮物盒——裡面是常規的、并無新意的禮品，澤弗林也就沒有硬誇，而是笑眯眯地請人進門：

“剛好做了很多飯菜，我能有這個榮幸請肯特們進來試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