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兩個小時的車程，魏許依舊沒合眼。

網約的司機照着地點送魏許到鎮外的街道路口，抵達目的地後，魏許同他一起下車，接過後備箱的行李。

鎮門口的那棵歪脖子樹依舊歪歪扭扭的站着，朝着那棵樹的方向，魏許繞過了一條小巷，轉角口就抵達家門口。

透過半敞開的門看，外婆在大院裡打掃，佝偻着腰，拿着掃把清掃落葉。

魏許深吸一口氣，反手輕扣了扣大門，喊道：“外婆，我回來了。”

外婆年事已高，怕她聽不見，她又用本地口音叫一遍，“阿布，我回來了！”

裡面的人喊到第二聲的時候才有應聲，“哎，來了。”

外婆急匆匆放下手裡的掃把，擦了擦圍布手，給她開門，想伸手接過魏許的箱子，被她制止，轉手用另一隻手挽着她的胳膊往裡走去，“我還是住在小時候的房間呀？”

語氣裡還帶了些嬌氣。

“自然，自然，前幾天都給你曬好被子了，保準你啊，睡得暖和。”外婆邊說邊笑，聯想到她小時候睡覺不老實，冬天愛溜被子的滑稽模樣。

行李箱的輪子晃晃悠悠在地面上滾動，發出呲啦的輕響，魏許側着頭看了一圈環境，與年前來時大差不差，放下行李問：“外公呢？”

“吃完中飯自己遛彎兒去了。”

外婆一路跟着她進房門。

魏許很久沒回來，發現屋内的布置還是跟前年回來那趟一樣，清爽整潔，還散發着外婆獨愛的那股甘菊清香。

床被收拾的整整齊齊，魏許讓外婆先坐，自己打開行李箱，想先把生活必需品理好。

外婆想伸手幫忙，魏許硬生生一股腦拒絕，不得不聽話地坐在窗邊的椅子上，瞅着她的衣物，全都是春天的薄衣服。

“阿囡，現在這裡晚上天氣還是冷的。”

“知道，還有别的箱子在送來的路上，估計晚上就能到。”

一邊說一邊整理，魏許從行李箱裡拿出一罐茶葉，遞給外婆，“從杭城帶回來的茶，你嘗嘗。”

外婆的愛好和齊硯老師的愛好如出一轍，就是愛喝茶。各式各樣的茶她都嘗過，不愛喝的茶就拿瓶瓶罐罐放起來，擺在客廳的儲物櫃裡。

接過茶葉罐，她戴着老花鏡，拿在手裡看起包裝上茶的名字來，君山銀針，湖南的特産。

“你這不是杭城的特産？”

語調裡還帶了點失望，魏許被逗笑了，故作生氣的告訴外婆：“杭城的特産茶回來的那幾次都給你帶光了。”

外婆想起前幾年她每回回來帶的茶也确實都是杭城的特産，半信半疑起來。

看着外婆的表情，魏許轉口說起這茶的來頭，“這是我老師送給的茶葉。”

齊硯出差回來後，魏許整理轉交相關文件資料，在他的辦公室裡，他送了一幅畫和一瓶茶葉作為辭職禮。

魏許愧不敢當，但最終還是收下。

外婆正要拿着出去，門外傳來人走動的聲響，一聽腳步聲就知道是那老頭子的聲音。

從椅子上起身，對魏許說：“老頭子回來了，我拿過去給他也瞧瞧，給他泡壺茶。”

魏許點頭，手裡繼續整理衣物，“我過會兒出來看外公。”

等到外婆掩着門離開，魏許才把包裡的藥盒放進床頭櫃裡。稍後，把空的行李箱放進了空置的衣櫃裡，出門找外婆的身影。

剛邁過大門門檻，就看見外公已經坐在小桌子旁捧着茶喝，頭發打理得一絲不苟，魏許規矩的喊了他一句，“外公。”

被喊的老頭側過頭看她，朝她招手，示意她過來坐。

等到人走近，才發覺哪裡不對勁，比劃着她的臉，“阿許，你好像比上回來的時候胖了些。”

魏許沒反駁，帶了點開心的神情：“胖點不好嗎？你們不是一直想讓我胖點。”

“你這回是辭掉了那邊的工作？”

魏許點頭，還未多言，就聽見外公說：“趁這個機會，多休息休息。”

林鐘遠知道這個外孫女一向報喜不報憂，這兩年在杭城工作忙的腳不着地，假期也不回，現在回來了感覺精氣神都少了一截，為了寬慰他，魏許拍着胸脯保證：“放心吧，我要住很久很久。”

這是在讨自己開心，爽朗的笑聲都能傳到在廚房外婆的耳朵裡去，上一次這麼開懷大笑，還是魏許過年回來的時候。

外公是一個閑不住的人，坐的久了就想起來活動筋骨，一壺茶已經見底，他背着手起身朝屋内的書房走去：“要不要來看看？”

魏許自覺跟在他身後，書房内的裝置全是實木的桌椅，方方正正的椅子坐落着書桌的正中間，桌上攤着宣紙，整齊的擺放着筆墨紙硯。

自魏許兒時有記憶以來，外公最常帶她去的，便是他的書房。桌椅上有些瑕疵的裂縫彰顯歲月的痕迹，林鐘遠往常午後消磨時光半數都在書房裡了。

年輕的時候，林鐘遠是位老師，尚愛文人風骨，書房裡全是珍藏的書籍和水墨畫，魏許從小跟在他身邊，也算是耳濡目染，能識一些字畫。

他最近新得了一幅畫，還沒挂起來，就特地拿出來給魏許觀賞，一朵微微含苞待放的蓮，幾片破碎的雨荷，像是一場狂風過境後的遺漏品。

魏許微微壓平周邊的一些褶皺，外婆的聲音就從門外傳來，“囡，晚上想吃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