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落地,李望知有所預料,低低地笑出了聲:“魏小姐看來很難約。”
此後,車内再無回聲,隻有持續清淺的呼吸聲和方向盤轉動的聲音,李望知的手撐着腦袋,正午的陽光灑在他的發絲,留下半個側臉給魏許。
鼻如懸膽,輪廓分明。
魏許的視線被他手腕上露出的半截佛珠吸引,盯着看了一會兒,後知後覺發現他應該是睡着了。
佛珠圓潤又透亮,看久了索然無味,她又望向了窗外,窗外的街道都鍍上了正午的烈陽,在地上散落金光。
手機的提示音打破了車内的寂靜,低眼看,程姚的信息從屏幕上彈出:你在哪裡,要不要過去接你。
魏許按下了靜音鍵,小心翼翼地看向睡着的人,内心長呼一口氣,還好沒醒。
她回複:在來的路上了。
按下發送鍵的時候,回應她的依舊是勻稱的呼吸聲。從文化中心開去桂福菜館的路上正好路過住的街道,車已經開到街道旁那盞路燈的位置,魏許輕聲示意司機,“前面停一下就好。”
李望知一路上姿勢都沒變過,依舊是側着頭,手擋住了他一半的臉,看不見他的神情,像是睡的很沉。
魏許用着氣音,小聲的對司機告别:“我先走了。”
說完,挪動身體,輕手輕腳的開門,快關上門的時候,聽見了極其輕微的聲線,很快,它被門關上的聲音壓下去。
與此同時,李望知的手機震了震,他緩緩睜開眼,等到身影徹底消失在視野範圍内,司機才重新發車。
開去餐館的路上,李望知被一通電話鈴聲攪得困意全無,清冷的聲音從喉嚨裡擠出,“什麼事?”
電話裡的聲音緊急,“公益基金會要召開理事會。”
車已經停在了餐館門口,看了一眼車内的時間,“改成下午。”
随後,他吩咐代駕司機,“掉頭,回酒店。”
陳濟一行人早就抵達餐館,在包廂内等了又等,直到李望知打來電話說有事,才徹底放開肚子大吃。
電話挂斷之前,陳濟不死心的又問,“那位美術生妹妹呢?”
李望知回答,“一樣。”
陳濟覺得奇了,兩個人都有事。
李望知的酒店訂在了鎮江的中心地段,是複古式的大套間,餐飲已經有人備好在房間裡了,結束完用餐後,進了書房。
不知不覺,一場會從下午開到傍晚,結束的時候已經華燈初上。
杯子裡的水已經見底,李望知拿下藍牙耳機,起身去客廳倒水。手機被遺忘在客廳桌上,拿起,劃開的新信息躍然于眼前。
“感謝搭車,有機會再見。”
十分客套的官話。
微信彈跳的紅點不停,臨時建的群聊裡陳濟一直積極的發照片,記錄酒桌文化的美好時刻。
李望知掃了幾眼,在群裡找到魏許的頭像,點擊發送好友驗證。
魏許是被手機聲音震響的,迷迷糊糊衆,聽到對門有聲音,她很快從睡眠裡清醒,一走出門,看見程姚在收拾行李。
她懶洋洋的靠在門上,瞅着她整理的衣服,“要走?”
“電台臨時需要錄音。”
魏許惋惜,“那明天出街的計劃又泡湯了。”
程姚快速整理床上的衣物,明顯感覺到此刻魏許的情緒高漲,整理的手速度慢了一拍,傾身回望魏許,“有什麼好事?還有,你什麼時候再回杭城?”
魏許跳開了第二個問題,回答她,“沒有。”
她的情緒亢奮得莫名,又聽見程姚問,“剛剛睡得好嗎?”
魏許開始打官腔,“還可以。”
程姚去洗漱間拿完護膚用品,看着魏許沒睡醒的臉,讓她再回房間休息,魏許懶得掙紮,回房坐在搖搖椅上。
再睡,她是睡不着了。
最近睡眠跟之前相比好了很多,她用了一點力晃動搖搖椅,一晃一晃的看着窗外夕陽下幾隻麻雀在搶食。
程姚推門進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樣的場景,魏許躺在搖搖椅上,餘晖落入發絲,時間就此慢了下來。可是突然,她又想到她的身影蜷曲着,似乎度過了無數個黑夜。
聽到推門聲,原先被樹上鳥兒吸引目光的魏許回頭,程姚眼底一閃而過的情緒被她看到,她說,“你不用擔心我。”
程姚一愣,很快走到她對面,盤腿而坐,她沒說話,互相沉默地呆了一會兒,她突然出聲,“你要在這裡住多久?”
程姚像是在告訴她,逃避不是唯一的辦法。
見她遲遲不答,程姚又換了一種方式,再三叮囑,“下個月的預約一定要去。”
以自己目前對抑郁症這個學名的了解程度,僅是字面叙述的普通症狀,但她知道,魏許所承受的普通症狀,遠不如字面意義上面那麼簡單。
定期複診,總歸對病情發展是有幫助的,這一次,魏許終于回答,“可能?”
聲音裡還有點笑意。
程姚算是聽出來了,魏許現在開起了玩笑,枕頭已經朝她躺的方向飛去,魏許穩穩的接住。
時間差不多了,程姚起身往門外拿行李,“我得走了。”
魏許起身送她。
程姚始終不放心,回身看她:“如果你有任何不适,一定要去診所,知道嗎?”
難得見她嚴肅,魏許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