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回中央星?逛逛?”顔惜歪歪腦袋,她看上去心情很是愉悅,回頭看向同樣站起身的段遲凜,“蒼極星,嗯,今晚,據說有一場彗星奇觀。七年一次呢!不一起看看嗎?”
段遲凜盯着顔惜看了許久,她看上去真的跟個沒事人一樣,像是根本不清楚她方才說的話的意思。他又仔細地看了看她,這才發現她臉頰上确實有着幾絲沒擦幹淨的凝固的血漬。
他走上前,拿濕巾揩過她的皮膚,把她的臉擦幹淨。
酒精棉片在顔惜的臉上迅速風幹,留下朦胧的涼意。
“顔惜,”他的聲音低低的,“你為什麼選擇告訴我?”
在顔惜突然前往北部星系,而又全身而退回到中央星,甚至膽大妄為到根本不想對他遮掩任何的行動蹤迹時,段遲凜就明白顔惜這回,對他是演都不演了。
之前段遲凜一直在好奇她的動機,一直在思考她到底要什麼。尋常人想要的無非就是權力、金錢、名聲以及更好的前程,但第六感告訴段遲凜,顔惜一個都不想要。但她又莫名其妙地周旋在多方人馬間,演着她那拙劣的長袖善舞的大戲,他真的很好奇。
在顔惜離開中央星的期間,段遲凜忽然想明白了一點顔惜身上的矛盾來源。
顔惜或許真的什麼都不想,她是真心實意地在讨厭中央星裡的人、事、物,真心實意地讨厭中央星,讨厭帝國。
她告訴他這些,隻是因為他是唯一一個有能力、有權限、有立場去跟議會去跟康特家掰手腕的人。簡而言之,一把好用的、趁手的刀。
“你怎麼就确認我會按你的心意來行動?”段遲凜問道,“你怎麼就認為我會相信你的話?”
段遲凜擋在她身前,他比顔惜高小半個腦袋,路邊的路燈灑下慘白的光,段遲凜直接将顔惜罩在他的陰影裡。
顔惜最喜歡段遲凜這種壓力她的時刻了,她挑釁地笑了笑。
“那你難道不會嗎?你在知道康特家在做違規人體實驗,你能無動于衷嗎?當作視而不見?”顔惜捏準了他的心理,回擊起來毫不留情,“還是說,你也要和長老院和皇室裡的那群老骨頭他們同流合污了?”
“‘世家和中産以及平民之間總歸是不一樣的,你看,好東西總是永遠流向最高層的人們,這是正常的趨勢,顔惜你既然實現了階級躍遷,就該好好想想該怎麼讓自己利益最大化。我們也是這樣。’”顔惜一字一句,學着那群老東西講話的腔調。“‘在其位謀其利,不是嗎?’”
“真惡心,我最讨厭别人對我說教。這可是我第一次去皇室,你們皇室裡那群大臣和顧問私下裡對我說的,”顔惜回頭看段遲凜,“他們覺得對我體貼至極,教了我許多老油條才知道的東西,難道段遲凜你也這樣覺得?”
“不。”段遲凜回答道。
“所以啊,”顔惜笑笑,“哪怕你都清楚了,去調查我說的事情,就是被我當槍使對付康特家,你還是會去的,不是嗎?”
“……”段遲凜沉默了片刻,最後還是問出了口,“可是顔惜,你又是怎麼想的呢?”
彗星落了下來。長長的純白的彗尾,拖過天空,終于出現在了人們的眼前。因為蒼極星是在整個星環的最外環,因此肉眼看去也很明顯。周遭被一衆天文觀測者包圍,他們的驚呼聲覆蓋了段遲凜的話音。人聲喧嚣
“嗯?”顔惜沒聽清段遲凜在說什麼。
“沒什麼。”段遲凜收回了想要拉住顔惜的手,“回中央星以後,我會申請啟動正式的調查程序,但在這之前——”
“如果你有什麼打算,顔惜,我要你和我一起。”
***
段遲凜是駕駛着自己的私人穿梭艦來的,他有星系内部通行證,因此沒有任何阻攔地駛向了回到中央星的航線上。
回程的時候,金家獨子失蹤的消息已經在星網上傳得沸沸揚揚,顔惜有一搭沒一搭地劃拉着星網,一邊看向窗外。
“說起來,七年前我剛來中央星系的時候,也是在蒼極星上看到了這顆彗星。”顔惜說,“說不定是命運給我的啟示呢?七年前剛好是開頭,而七年後的如今到了收尾的時候。”
段遲凜沒說話。
他看着手裡調出來的戴勒·金的數據。
戴勒在中央數據庫裡的數據是經過後期處理的。上次輻射賽場後,段遲凜借着對康特家大肆檢查,所有人都自顧不暇的時候,讓他安插在議會内部的人手把上一年的中央星所有大學的體檢數據報告調了出來。
似乎是因為整個中央星的體檢業務都是康特醫療和康特藥業承包的,因此他們沒有在這份數據上做僞造。
這份數據上顯示,戴勒·金的精神力點數是95點。早年間他的精神力還存在有不穩定的情況,但是近幾年的體檢數據顯示他的精神力已經趨于穩定。他的其他幾項基本生理條件數據也比中央數據庫中記載的要優越許多。
段遲凜試想了一下如果他自己和戴勒到了需要搏命的程度,他應該能夠赢下戴勒,但絕非易事,身上必定會帶點傷。
但是……段遲凜轉頭看向顔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