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究竟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
付焓默後退幾步,望着滿操場井然有序的隊伍,很多之前未能想通的事有了明确的答案。
侵蝕泡隻會原封不動地讀取記憶......如果他未曾經曆過醫院,他并不會懷疑眼前的情景。傀儡師......身為侵蝕泡之主,在這片領域裡,他是絕對的王,他完全有能力控制住這記憶中的空洞軀殼。但事實是,記憶有磨損,無關緊要的人會被忘記,但這所學校的每一個人都擁有着獨特的臉。
不止如此,付焓默幾乎可以肯定,如今的奚傀并沒有動這個場景的每一個安排。傀儡師的操縱有局限性不假,但那是以前的傀儡師留下的痕迹,如今反堕的奚傀異能強度暴增,他早已可以做到無線的操控——比如公園裡跳舞的玩偶。
他不敢細想十多年前的真相,一些難以置信的推論隻有和宮溯甯交談才能得到解答。
但奚傀是那種會把整所學校裡的學生老師全部變成無知無覺的傀儡,卻依舊記得每一個人的面容的人嗎?
他回過頭,看見站在原地望向遠處的奚傀,對方平靜中帶着滿足,似乎在這虛假的記憶中得到了某些真實的安甯。這會是他做的嗎?付焓默直覺不像。
這個世界的人似乎默認反堕的人不可饒恕,但就付焓默目前對奚傀這個人的認知來看,這應該是刻闆印象。至少以前的奚傀會試圖拯救這座鎮上的居民,但這似乎與他目前見到的事實不符。
究竟哪個才是真實的他?
當然,最最關鍵的是,他之前自以為找到方法破除傀儡師設下的規則,實際上隻是在做無用功。規則藏在這些怪談的背後,隻是順水推舟把本子上的内容呈現在所有人眼前。而最為關鍵的真相,則被人掩蓋在所有表象之後。
付焓默下定決心。他賭不起人性,不能把希望寄托于合作或者過于明顯的線索提示。傀儡師直接的指引更是不可信,且不說他前後矛盾行為的真實目的不明,就憑他如今這種不太穩定的精神狀态,他很難不相信對方其實是想把自己留下來做傀儡。
現在的關鍵是,如何利用僅有的線索,去挖掘深埋的真相。
他讓自己隐沒在人群中,借着周圍人的身體阻擋傀儡師的視線,翻開手裡破舊的本子。他之前不曾細思,現在想來,那或許不是一句簡單的話語。
“......你回頭自己看看,有些信息用文字沒法描述。”
他猛翻幾頁,看見了那張被他忽略的校園草圖。簡陋地圖的左上角标着略顯潦草的字眼:“傳說這所學校有兩個校長。”
這句話與這張圖有什麼聯系嗎?兩個校長......付焓默之前對此毫無頭緒,現在想來,他的直覺并沒有錯——“兩個校長”極可能暗指傀儡的事。結合其他校園傳說,這張地圖上标注了但未曾提到過的地方很可能就是突破口!
教學樓、器材室、宿舍樓、圖書館、操場......這些都已經提到過了。付焓默仔細又核對了一遍,發現并沒有他想找的。
“你在幹什麼?”有人拍了下他的肩。付焓默一哆嗦,回頭看見奚傀平靜無光的眼睛。
“我在清點沒有嘗試過的規則。”付焓默假意笑了笑,“傀哥要不要幫幫我?既然都加入進來了,為何不參與到底?你應該會很滿意你的作品吧。”
奚傀看着他,仔細觀察他的神情:“你又想讓我做什麼?”
“很簡單,奚老師,我自作主張幫你調了課。”付焓默拉過一位老師,對他說,“您好,這位也是新加入的老師,他教數學,但他想先旁聽兩節課學習學習,能不能幫他安排一下第三節課?”
那位老師憨厚地摸了摸光亮的腦袋頂:“啊,我教體育的,做不了主。不過你們可以去辦公室問問,一般新老師都是直接去那裡報道,會有老師安排工作。”
付焓默道了謝,帶着麻木的奚傀離開了操場。教師辦公室在教學樓二樓,他們很快見到了真正能做主的老師。
“我們一般不在第三節安排數學課。”那位老師抱歉地說,“您可以教第四節,或者第五節。”
“方便問一下原因嗎?”
老師似乎卡了殼,支支吾吾地說:“上課效果不好......”
付焓默竟然沒有糾纏,他哥倆好地拍拍奚傀的肩:“那就第四節吧,沒關系,他可以的。”
“那正好,你來我們班旁聽兩節,第四節你來試着講講。”旁邊一位老教師親切地招呼着他,“诶,小夥子,那你......?”
付焓默微笑:“我教體育。”
他無視奚傀冰凝般的眼神,沖辦公室内的教師們鞠了一躬:“拜托各位前輩,我的朋友性子有些冷,但其實是真心想幫同學們學好,麻煩大家多帶帶他了。”說完他便退了出去,留發愣的奚傀一人在那裡面對衆多熱心老教師。
付焓默邊下樓,邊想着這些活生生的人,要不是他親眼所見脖子上的痕迹,怎會相信他們都是傀儡?他如今能做的隻有更快找到真相,為十多年前的慘劇劃上一個并不完滿的句号。他靠在牆上,看着陸陸續續結束晨跑的學生們,久違地感到了迷茫。
自己本就是個外來者,所求不過是在這個世界有個立足之地。可現在,他竟然還在奢望幫無辜之人洗脫冤屈,是否有些不自量力?自己的生存問題未解決,還想着幫其他人,這真是......他自嘲地笑了笑。
不過,借口是很好找的。他擡頭,宮溯甯他們還沒下來,意味着談判并不順利。既然如此,他隻能先行一步了。
地圖上還有一個地方未曾提及......他閉上眼睛,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