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也好，他就當是鼓勵了。

離樹眼越近，心髒上那股沉重的力量就越明顯。“全知”的力量正在減退，一直徘徊在他腦袋中的怪聲漸漸響起。他忽而明白那是母樹的呼喚，呼喚祂的孩子早日迷途知返，卻不知被盜竊的力量已經聚成尖刀，即将刺穿命運的枷鎖。

付焓默的喉結滾了滾，低聲對自己說：“我準備好了。”

最後一百米，導彈的力量變得不再明顯。付焓默看見象征特殊力量的導彈在離樹眼不遠處的空中解體，便知道極晝軍的力量已經達到了極限。這是人類與神明的屏障，是無言的警告，祂告訴所有竊奪者，要尊重命運。

可命運又何從得知，有人的命運早已被書寫上摧毀命運的字樣？

付焓默向前艱難地走着，将劍尖對準那團纏繞在一起的根，想也不想地按下了最後一次按鈕。

“砰”，承載着大祭司死亡之力的子彈穿透了神明的壁障，歪歪斜斜地打在了樹眼的外圍。突如其來的攻擊讓母樹産生了久違的威脅感，祂在付焓默的腦子裡尖聲叫着，釋放出一陣陣強大的能量波。

那一瞬被拉得很長很長，付焓默以為自己會被這力道撕碎，一個身影卻突然出現在眼前，緊緊護住了自己。

“阿甯？”

宮溯甯的身軀無力地滑下，被付焓默緊緊摟住。眼前的人似乎失去了神智，隻知道用手圈住付焓默的脖子，用身體去抵擋這巨大能量的沖擊。巨大的翅膀張開，形成一道堅不可摧的屏障，将所有危險全部抵擋在外。

“阿甯？！”

“嗯。”

宮溯甯虛弱地應着。他的衣服已經被血浸透了，付焓默一摸隻能摸到濕漉漉的痕迹。

“祂醒了......我把你......帶過去。”

“你......”

“噓......”

宮溯甯睜着他那雙溫和又漂亮的眼睛，此時此刻，這雙充血的眼裡隻能倒映出付焓默一個人。他試圖像過去那樣笑笑，卻隻能扭曲着臉頰的肌肉，讓這個笑容顯得不倫不類。

“偷偷告訴你......”宮溯甯伏在他耳邊輕輕地說，“我可以......接近祂......”

不遠處的懸崖上，喻懷抿着唇，看着已經徹底昏死過去的百裡行歌，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擅自窺探神明的蹤迹本就危險，百裡行歌最後竟然還報了一個母樹樹眼的點，吐血之後又硬受了多次母樹的沖擊，喻懷想救都救不了。

“他會自己好起來嗎？”他一時半會兒有些喪失主心骨的無助，“或者說你把他搬去浮葉？”

“我們的計劃太草率了，你也把自己想的太強了。”棉花娃娃不知在說誰，或許是兩個人一起，“我們現在根本無法接近母樹，付焓默先生接近母樹隻會徹底失去反抗能力！”

“不一定。”喻懷看着下面的情況，突然皺起眉頭，“等等，宮溯甯居然能出手？”

“什麼？”奚傀輕盈地跳上喻懷的肩，踮起腳尖遠望着，“他的禁制沖破了？”

“沒有，但他的行為已經違背了禁制的邏輯，他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不管他是怎麼做到的。”奚傀冷靜地回答，“我們得趕緊撤離。”

*

漩渦中心竟然異常平靜。

付焓默一進到這個空間便幾乎無法呼吸。他大口呼吸着，空氣卻仿佛被壓縮，加上那種強烈的來自神明的威壓，他下一秒便跪在了地上。

宮溯甯跟他一起軟軟地滑下來，跌坐在地上，無神地看着下面蠕動的樹根。

付焓默知道，要讓神明睜眼，需要某種刺激，但他拿不出來。他的精神逐漸化為一團虛無，仿佛被納入母親的懷抱，隻想永永遠遠呆在樹中。

他在混沌中感覺有人将手伸進了他的口袋，掏出了什麼東西，但他已經無力回應。

“就是這個。”宮溯甯把臉深深埋進付焓默的頸間，閉上眼，竟然開始笑了起來。超強的自愈力讓他無法死去，但一想到接下來的事，他就感到莫名期待。

“阿焓......”

他舉起手中的核心存儲器，将它狠狠砸在地上。聚攏的能量核心在空氣中逐漸飄散，卻緩緩流入他另一隻手上的“支配”核心晶石上。

“我改變不了你的死亡......”

“支配”核心逐漸亮起，散發出雪白的光。但宮溯甯依舊沒有停止向其中注入能量。他看着這白光越來越盛，摟住付焓默朝着狹窄空間的另一頭走去。

“但至少這次，你會完完全全屬于我。”

空間盡頭的神明之眼猛地睜開，緊接着便是一陣無聲的白光。

命運母樹看着眼前緊緊相擁的兩人在那一瞬間化為飛灰，自己也在一聲慘叫中扭動着身軀，回到了祂熟悉的世界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