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焓聲戴着口罩和帽子，蹲在路邊翻開最新一期的報紙。往來行人匆匆走過，隻有他一人悠閑地立在車水馬龍間，仿佛周圍的事都與他毫無關系。

身前的衛衣兜裡的東西動了動，他安撫性地拍拍。

“......别急，讓我來朗讀一下今天的新聞。”他清了清嗓子，“咳咳，‘新人類計劃初具成效，預計将于年後開放大量名額’。照時間來看，的确也差不多了。”

“咕~唧~”

兜裡的東西再次動了動。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淩焓聲又翻了一頁，津津有味地看着，“我還是喜歡看這種闆塊。你要聽嗎？這篇講的是魂骸和新人類的愛情故事，抛開邏輯不談，感情線比我和我鳥跌宕起伏多了。”

“咕~唧~”

“但我也不至于勇敢到在大街上念這種東西。”淩焓聲把那一頁報紙折起來，“晚上回去念。”

“咕~唧~”

這時，淩焓聲的通訊響了一聲。他打開一看，了然地站起身：“時間線确認，宮溯甯回來了。”

距離他來到這個世界已經過去接近兩年。他不知道這裡的時間與現實時間有無互通之處，但他明顯感覺到時間在自己身體上的停滞。

他立志活的跟普通人一樣久，但他的體質注定這一點無法實現。實驗體的誕生本就是耗材，在20歲以後，他明顯感受到自己的身體素質大不如前，各處機能在斷崖式下跌。

但在這裡，又或者說他死後，這種令人絕望的衰敗停止了。他不清楚這種停止是暫時的還是永久的，但這無疑是個好消息。

現在，他能活的更久。

他把手伸進兜裡，一團冰冰涼涼的光團貼上來，在他手心蹭了兩下。

“辛苦你再等等了。”

他自言自語着，目光落到不遠處的雙湖實驗室。今天之後淩默會請三天假，而這短短的幾小時将是他出手的好時機。

他冷靜地站在街角，注視着宮溯甯進入實驗區，不久後，與過去的自己一同出來。他對那三天發生的事記憶深刻，這也是他們倆關系扭曲的開端。

如今，他已經能夠平淡地注視這一切，就像一個無情的旁觀者。手底下的團子又開始動起來，他垂下眼，掩飾住眼底的陰霾。

待兩人終于走到肉眼看不見的地方，他取下用于遮掩身份的物件，穿上南煥偷來的白大褂，朝大門走了過去。

“您是有什麼東西沒拿嗎？”保安熱情地為他開了門，甚至沒有查看他的證件。

于是他也微笑着點點頭，走進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雙湖實驗區，顧名思義，有兩個人工湖。他曾在裡面養了很多魚苗，但它們都在長成大魚前被某兩隻不聽話的小狗糟蹋了。想到這裡他就又開始頭疼起來，隻希望自己在皇城短暫的停留期間不會遇到那兩個過分熱情的人。

一路上都有人跟他打招呼。他一時有些恍惚，這已經是很久沒能有過的經曆了。被衆人目光注視的感覺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自負，于是，他隻能盡可能忽視掉這種被所有人托舉的恐慌。

盡管這種恐慌全是他自己一手造就的。

開戰前他在外城的街邊小巷傳播各種亂力怪神的小故事，已經把S0711早就成了無所不能的神谕傳遞者。他誕生在實驗室，因接近于神明的相貌而受到人們歧視，在實驗員和各種政客的壓迫下終于站在了大祭司選拔的舞台上。他的存在注定會為皇城，乃至全部幸存者帶來生機。

當然這其中也有南煥的作用。身為外城最大的地頭蛇，南煥在武力壓迫下被迫與他合作，通過開設賭局宣揚官方賭局的不合理性，也讓人們意識到事情可能擁有轉機。

至于極晝軍這一塊，淩焓聲壓根沒管。

“大祭司大人？您怎麼回來了？”

淩焓聲腳步一滞，擡頭看見那個在未來人們談之色變的身影，随即露出無懈可擊的微笑：“硺黎？你還沒下班呢？”

“這不是正準備走嗎？大祭司大人這是不打算跟宮統帥共進晚餐了嗎？”

硺黎的臉上帶着他那慣常的微笑，慢慢走下樓。淩焓聲注意到對方在看見他時便合上了手中的文件夾，心中了然。

有些在過去被藏匿的細節在如今的他面前變得清晰可見，從時間線上看，此時的硺黎應該已經開始了另外的研究。不過此時的他恐怕還沒有想那麼多，一切欲望都是從新人類計劃之後開始萌發。

不過也快了，淩焓聲默不作聲地想。

“我跟他沒什麼好聊的，之後我們都會保持距離。”淩焓聲沒有多說，“青月還在？”

硺黎點點頭：“嗯，在資料室，她不太喜歡出門。”

“那好，我這邊找她有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