硺黎走在崩毀的廢墟上,看見遠處灰飛煙滅的巨樹和又有反撲趨勢的神谕閣軍隊,低低笑了一聲。
“逃得掉嗎?”
他自言自語着,看着天邊的殘陽,伸出手将那抹橙色抹去了。
天色一下變暗,四周的空氣似乎都變得霧蒙蒙。當傍晚的雨滴落下,一旁昏迷的邢斂終于醒了。
“老大,那人......”
“噓,我在緬懷故人。”硺黎随意地坐下,任由整個浮葉浸潤在雨中,“同時也要祝賀我們的大祭司大人......他要成功了。”
“哈?”邢斂滿臉迷茫,“這又是大祭司的神谕嗎?”
“世界上從來都隻有一個阮不尋。如今,所有的錯誤都将被糾正,我的使命也要結束了。”
硺黎擡頭望向天空,喃喃自語:“所以,我能等到您回來,告訴我那個答案嗎?”
*
眼前的景象他曾在影像中見過無數次,但經過鏡頭扭曲的圖畫從不可能與親身所見媲美。
當昏黃的巨日如同神明降臨一般吞噬所有黑暗,站在光中的人也成為了神。
“硺黎,‘黃昏’究竟是什麼?”
硺黎黑沉沉的眼睛被這光芒照亮。他茫然地張了張嘴,随即開始急促地喘氣。這時他才意識到,剛剛自己已經在無意間屏住了呼吸。
“我不知道,大祭司大人。”
淩焓聲輕笑一聲:“我在問你直觀感受。如今你看到了真實的黃昏,有什麼想法嗎?”
硺黎微微閉上眼,又睜開,目光避開了耀眼的光,落在淩默的臉上。
“非常震撼。”他說,“這将會是我短短一生中,最難忘的景象。”
“但如果你今後逐日而行,黃昏不過就是一種最為常見的自然現象罷了。”
硺黎搖搖頭:“這不一樣。”
淩焓聲沒有追問下去。黃昏的力量無孔不入,他已經感到了一絲不适。光芒照在他的背上,在身前投下一道長長的陰影。
“我們先離開這裡吧。”
他歎了口氣,示意硺黎坐在車的副駕駛位。
他今天的行動的确是心血來潮,但要說是臨時起意似乎也不太準确。畢竟他對着日曆思索許久,最終選擇了這樣一個日子,讓這件事徹底隐沒在過去自己的記憶中。
如果說是精心策劃,那似乎也沒有什麼道理。一路上他都在糾結是否要對硺黎痛下殺手,但就自己的記憶來說,對方的叛變的确莫名其妙。
從過去的記憶中尋找端倪已經是他來到這裡最常做的事。
首先是莫名其妙的外城躁動,而後是粉身碎骨的自己奇迹般地活了過來,還擁有了焰心劍的劍胚......後者幾乎是循環斷口的明示。除此之外,他隻能在夢中尋找自己的影子。
但當他遇到阮不尋的靈魂後,他意識到,這次将是他唯一可能成功的機會。
世界上隻有一個阮不尋。阮不尋不可能像他本人那樣死很多次,這其中存在一個不為人知的小循環。
阮不尋的魂體回到過去的皇城,耗盡所有力量救活了奄奄一息的大祭司。而後,他将被送回屬于這時候的阮不尋體内溫養,假以時日,他将變成自己夢寐以求的模樣,擁有另一個名字。
淩焓聲不懂時間的奧秘,但他隐約明白,在關鍵節點扣合後,一切巧合都變得順理成章。
所以他放任自己綁架硺黎,給青月遞小紙條,之後他還會做更多随心所欲的事。而這一切都注定為未來埋下種子,剩下的發展他無需擔憂。
這次回來,更像是不為人知的命運給他留下的小小禮物,讓他有機會看看,自己過去的囚籠外究竟是怎樣的世界。
“所以,大祭司大人真的隻是臨時起意?”硺黎在一旁幽幽地問。
淩焓聲瞥了他一眼:“我現在又是大祭司了?”
“大祭司大人是不可替代的。”硺黎把頭靠在搖晃的車壁上,一副不太清醒的樣子,“無論是過去、現在,還是未來,你都是大祭司大人。”
“呵。”
“盡管是未來的大祭司大人,您能想起我的存在,已經非常難得。”
“那我希望你的存在感别那麼強。”淩焓聲單手扶着方向盤,手背上的細碎鱗片在光中一閃一閃,“既然那麼相信我,那我如果要求你......就像我之前所說,做一個逐日者,你也會願意嗎?”
“您這......又是什麼意思?”
“你從來都不肯說出自己的真實心聲。”淩焓聲瞥了他一眼,“但根據你的行為推斷,你是個很有探究欲的人,與我完全相反。”
“這或許是任何一位科研者都要具備的素質呢。您也是一位優秀的科研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