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得有些涼。淩默從無數數據中擡起頭來,取下眼鏡揉揉眼睛,起身去關窗。
他走到窗邊,習慣性地往下望,腦中卻一陣眩暈。他慌忙扒拉住窗台,緊閉上眼,等待眩暈的停止。
他本以為這隻是一次再普通不過的低血糖,又或者是其他無足輕重的病症,但當他再次睜開眼時,世界已經變成了另一副陌生的模樣。
血紅的天空中漂浮着幾塊巨大的碎石,地面已不再是低矮的樓房,而是層層疊疊的廢墟。他之所以認定其為碎石,是因為不遠處的城市中心,原本的皇庭總部的位置出現了另一塊較為完整的石釘。那顆釘子深深釘在世界的中央,旁邊挂着幾根長長的鎖鍊将其牽引束縛,而風暴正在釘子正上方形成。
擾他清夢的冤魂擠在廢墟裡,一反常态地朝着石釘的方向。大大小小的血滴懸浮在半空,在風速的影響下向石釘靠近。
他定睛一看,那些血珠其實是一個個光團。于是他上前走了幾步,伸手試圖去夠離他最近的那團紅色。
“你在做什麼?!”
聽到這個聲音,他一時有些疑惑,動作卻沒有停下。他的指尖剛剛觸碰到那團光,世界便在一瞬間崩塌,像玻璃一樣碎了滿地,露出清晰的現實世界。
他這才發現自己已經将上半身完全彈出了窗外,如果他在幻覺中再走一步,恐怕就是掉落高樓的命運。想到此處,他竟然沒有感到一點後怕,隻是收回手,任由身後的人把自己抱下窗台。
“你怎麼回來了?你剛剛上任,應該留在那邊整肅軍紀......唔,你在幹什麼?”
淩默被放在辦公室的沙發上,被宮溯甯翻開翻去地查看。最後宮溯甯找到了他手指上已經快要消失的一塊疤,沉默地圈在手心,從後面輕輕抱住了他。
淩默感覺到灼熱而緩慢的呼吸在自己的後頸處有規律地撲打着,吹得他有些癢。他嘗試着扭動了一下,發現對方把自己箍得很緊。他也索性不再動彈,就這麼靜靜地等着,直到身後的壓力慢慢減退,而呼吸的溫度轉移到了他的側頸。
宮溯甯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臉,聲音中帶着些焦慮:“你是科研壓力太大了嗎?阿焓,皇城的危機本來就輪不到你來抗,不要把自己弄得太累了。”
很奇怪,當呆在宮溯甯懷裡時,淩默的腦子久違地維持着清明。那些可怖的幻覺仿佛離他而去,他能感受到的隻有來自現實的溫度,來自此刻與他緊貼的這個人。
這是巧合,還是另有隐情?淩默不知道,但他也不願花費精力深究。畢竟解藥就在這裡,他隻需要服用,不必知曉這藥究竟如何作用。
他緩了一會兒,才清了清嗓子,回答宮溯甯:“沒有,剛剛隻是......想看看風景,沒有注意,下次不會了。”
“沒有下次。”宮溯甯嚴肅地說,“我一回來就看到你在請那個蹩腳醫生。你沒有什麼想跟我解釋的嗎?”
淩默在沙發上翻了個身,終于看清了身後人的臉。
宮溯甯似乎比之前離開時黑了一些,眼底也多了許多疲憊,但整體精神狀态比他好了不知多少倍。淩默注意到對方的耳羽今日格外順滑,但還沒等他認真觀察,橫亘在兩人之間的眼鏡就被宮溯甯取到了一邊。
“怎麼不配個隐形眼鏡?”
“我的眼睛戴那個容易發炎。”淩默誠實地說,“有就不錯了。”
宮溯甯搖搖頭:“好麻煩。”
“麻煩什麼?”
“每次接吻的時候還要多一個動作。”宮溯甯一本正經地說。
淩默被逗笑了:“那以後,我把眼鏡取掉就是在暗示你了。”
宮溯甯眨眨眼睛,在繼續盤問和先貼一會兒中選擇了後者。他很喜歡這樣緊緊地抱着對方,臉在對方身上亂蹭,這會帶給他一種超凡的滿足感。
現在橫在他倆中間最大的不便已經被他解決,于是他接受了來自蛇的暗示。
兩人黏糊糊地貼了一會兒,宮溯甯終于想起剛剛淩默問他的正事。
“極晝軍那邊暫時不需要我,所以我就提前回來了。”
“雒統帥是怎麼回事?”
“她說她要去找一位故人,退休是應該的。”宮溯甯不滿地說,“我問她為什麼要交給我,她說叫了我統帥那麼久,也該讓這個稱呼坐實一下,不然會讓後人誤會。這算什麼理由?”
“雒統帥自有她的道理,你接着便是。”
“但我不想去處理那麼多事,看到字就頭疼。”
一想到這裡,宮溯甯就又埋頭蹭了幾下,嘴裡嘀嘀咕咕:“阿焓,我覺得你管理能力比我強,要不......”
“噓,别這麼說。”淩默輕輕捂住宮溯甯的嘴,“雒統帥指定的你,你要好好做才對得起她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