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長搖搖頭,語氣中帶着過來人的語重心長:“你把祂想的太簡單了。不過,想來我也說服不了你,且行且看吧。”
組織這場宴會的是一位名叫淩淵的人。他似乎是目前人類有生力量中職位最高的人,雖然宮溯甯一直無法理解這一點。他僵硬地坐在一旁,看着兄長和不同的人寒暄。
在場還有很多其他的不死鳥同類,他們都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樣,似乎已經習慣了這種場合。
“......真是非常感謝各位的幫助!之後的深度合作事宜我會盡快與各小隊隊長分别溝通确認。”
背對着他的不死鳥說了一句什麼話,他看見那個叫淩淵的人臉上露出無奈的微笑。
“......是這樣的,您也明白我們的成員質量比較層次不齊,對待天外來客的态度也,呃,不太統一。我弟弟就是個刺頭,他向來不太相信這些......您說見見他?他之前還在前線,我通知過他,不知他今晚會不會來。之後我會跟他說明情況,要是他不小心冒犯到您,我會教育他的。”
宮溯甯不是故意要偷聽他們的談話。但當他聽到那隻不死鳥提出想見這位領導人的弟弟時,他第無數次為不死鳥的命運感到荒謬——這位不死鳥在執着于尋找命運之樹為他框定的所謂“桀骜不馴”的愛人。
那他的命運又算什麼?到底什麼叫“刻骨銘心”?他不明白,隻在心中隐約覺得這種追逐命運的行為不合理。
“啊,他好像來了......小默?”
宮溯甯擡起頭,望向門口,出于最基本的好奇,想要看看這位前線的小隊長究竟是什麼模樣。但他隻看到一個身影一晃而過,自己身前桌上的酒杯被拿走,隻留下餐布上的淺淺痕迹。
“抱歉,借一下你的酒,之後還你。”
一個清亮的聲音從他耳邊飄過。他看見那人的背影,整個人風塵仆仆,呈現出與這場宴會格格不入的滄桑感。
他也看見另一位不死鳥的遲疑,看見淩淵被拉走,兩人飛速消失在走廊盡頭,與之相伴的還有他的酒杯。
他坐在原地安靜等待着,直到最後他也沒有再見到淩淵,也沒有見到自己的酒杯。他隻聽說淩淵的禮服被“不小心”弄髒,額頭上還纏了幾天繃帶。
宮溯甯第二次遇見那個叫淩默的人,已經是一個月後。
不死鳥都有感應天災的能力。這種被人類稱作“黃昏”的災害本質上是命運之樹的能量外洩,引發了祂的自我保護機制。不死鳥為彌補這種漏洞而生,自然對能量變化非常敏感,甚至能解析出不同能量形态的細微差别。
而不死鳥的血液,也能修複萬物,包括黃昏的侵蝕。在得知這一特性後,淩淵便着手安排不死鳥們深入各小隊展開更基層的合作。
宮溯甯是自由鳥,不負責與小隊對接。加上他本人經驗不足,在戰場上便是一個補丁的存在。哪裡需要幫助,他便去哪裡。
“各單位注意!西郊臨時駐守地意外出現黃昏!”
“啊?那不是那位的......”
“他們沒有接受不死鳥的幫助。”指揮員煩躁地說,“真是......這種時候還在犟,淩長官應該好好管管他的弟弟。”
“但淩隊剛剛發消息說,他可以處理,不用派人過去......”接線員弱弱地說。
“晚了,我已經派人過去支援了。希望淩隊能睜眼看看世界,看看誰才是拯救我們的神。”
宮溯甯抵達黃昏能量洩露中心時,這裡的戰鬥已經基本結束。他降落在黃昏侵蝕後的廢墟上,看見反制武器在大地上劃出的清晰痕迹,不得不贊歎這位隊長的判斷力。
在沒有任何不死鳥幫助的情況下,能做到這種程度,的确有拒絕神明的實力。
宮溯甯幹脆地收了個尾。他展開翅膀,升至半空,在這片焦土上降下火雨,賜予無家可歸的靈魂安息。
被黃昏污染的生靈都回歸了命運之樹的懷抱。他緩緩降落,餘光瞥見一個黑洞洞的槍口。
槍口朝着的方向是他的腦袋,準确來說,是他的紅色耳羽。他第一次意識到自己渾身上下都是清晰的靶子,在獵人眼中,色彩鮮豔的鳥類無疑是最易被捕獲的獵物。
他知道,這一槍下去他會死,又不會死。強大的自愈能力讓他告别了死亡,但這不代表他不會痛。
他不明白自己哪裡惹惱了這個人,隻能站在原地,猶猶豫豫地舉起雙手。
“嗤......”
槍口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他曾有一面之緣的人。
“不好意思啊,我還以為是野豬呢。”
盡管這句開場白存在着不容忽視的惡意,但時至今日,宮溯甯依舊能清晰回憶起當時的場景。他未來的愛人站在一塊石頭上,居高臨下地俯視着他,像是要把所謂神明狠狠踩在腳底。
而那一刻,他聽到了自己因緊張而加速的心跳。這種緊張究竟是出于何種原因,他早已無從分辨。
但這無疑是他刻骨銘心的開端。此後,對他來說,這個人便是與愛情等同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