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聽不到了。
諾大的血花在石壁上描摹出鮮豔的壁畫,很難形容那一瞬間發生了什麼,空氣細小的分子都發生了扭曲,秀美如畫的風景變成了萬千碎片,随後是煉獄。
蕭岚猛地咳出了幾口鮮血,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掌。
明明他的身體已經修複了,為什麼動用能力還是會傷成這樣?
但現在不是思考這個的問題,蕭岚心急如焚,他轉身朝這洞穴内部飛去,留下一批橫陳的傷員——他有預感,如果自己殺了他們,恐怕會傷得更嚴重。
他穿過春秋,覺得心底翻起了一股詭異的熟悉感,随後在靈泉面前心神激蕩。
這片天地好像全是江竹野的氣息,又好像哪裡都沒有江竹野的氣息。
蕭岚的心髒抽痛起來,分明他的靈魂已經完整,此時卻有一種強烈的空虛感。
他望向了那片雪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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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竹野推開了木屋的門。
屋内空蕩蕩的,沒有人氣,院子外也是一片荒涼,但江竹野的直覺告訴她,這就是她剛到巫山的時候進入的村落。
巫族一事在方才已然明了,那麼接下來......
江竹野看着面前的空氣,說道:“蕭岚,出來,現在的你記憶不完整,我是來帶你回家的。”
沒有任何回應,寂寥的風吹過破舊的門窗。
江竹野如今已經可以輕松地進入意識之海了,對她來說這片小空間被夾在兩個異世界間,時間定格在了當初她被送走的那一刻。
那麼蕭岚一定還留了什麼東西在這裡,隻是他現在不願意見自己,或者說時間還沒到。
那麼那道殘念藏在哪兒了?以蕭岚的性格,他會在那道殘念裡留下什麼?
江竹野思索着,在這片木屋唯一的矮凳子上坐了下來。
她的手還在顫抖,竭力控制着自己不去想當年在巫山的生活。
“嘎吱——”
有什麼人深一腳淺一腳地從雪地裡走近。
江竹野站起身子想去窗口看個究竟,卻已經在意識之海裡提前認出了那個身影,他看起來還停留在七八歲的年紀,眼神卻是老成的。
看着開門走近的蕭岚,江竹野笑着彎下腰沖他招了招手,誰知那人面無表情,就這麼沖着自己走了過來。
“他想幹什麼?”江竹野一愣,卻發現蕭岚就這麼從自己的身體中直接穿了過去,坐在了身後的椅子上,抱起了膝蓋蜷縮成一團,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那模樣又可愛又可憐。
江竹野了然,這個時間段,自己還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不知道過了多久,江竹野就這麼待在村落裡,每天陪蕭岚一起去打獵,看他一點點将整個屋子收拾的整潔。院子前的柴火堆得老高,屋内的壁爐剛剛建好,蕭岚坐在地毯上發呆,眼裡跳躍着火光。
“蠢呐。”江竹野的靈魂體飄到了他的身邊,試圖擦去那些眼淚:“在這裡等有什麼用呢?”
沒有人會回答她,就如同十年前,沒有人會回答蕭岚一樣。
在一個有些陰沉的天氣裡,江竹野從睡夢中睜開了眼,她有一種微妙的預感——這一天到了。
遠處飛來了兩個黑點,那時的江竹野推開了門,握緊了蕭岚的手,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這一切。
她該怎麼去形容身邊之人在那一瞬間的表情:震驚的,喜悅的,愧疚的,憤怒的。
冷熱交織的,愛恨纏繞的,漫天飛雪無法掩蓋的。
那一天江竹野和蕭岚睡得很早,她們都很疲憊,隻留下這道殘念立在床邊,怨恨地盯着躺在床上的蕭岚。
“你憑什麼還能在她身邊,憑什麼丢下我,憑什麼什麼都不記得。”他的眼睛在說話,終于意識到了自己是不完整的,亦或者說,是被主體割下的一部分。
但他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做,隻是看着江竹野離開了這片雪原。
江竹野突然發現自己的身體逐漸凝實了,她落了地,開口問道:“為什麼不告訴我?”
蕭岚震驚地回頭,滿臉戒備地看向自己,随後像被踩了尾巴的小貓,豁然站直了。
“你本來就是蕭岚的一部分,我帶你走。”江竹野對他伸出了手。
“不行,你不能和我在一起。”蕭岚抿了抿唇,拒絕道。
江竹野敏銳地察覺到蕭岚用的是“我”而不是“他”,也就是他在自我認知上認為自己本來就是蕭岚的一部分,那麼他為什麼不願意跟自己走?
“我需要理由。”
“......”蕭岚不說話了。
江竹野直接擡起了他的下巴同他對視,繼續問道:“我們互相喜歡,為什麼不能在一起?你若沒有合理的理由,就算是你說不願意我也會帶你走。”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