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進入竹林小路,慕玖就與顧雲皓他們分道了,好在一路岔口不多,去往瑤山的這條又整好是寬敞的平坦大路,慕玖根據顧雲皓分别時指引告知的方向倒也走的順暢,沒過多久就能遙遙望見山林中屹立的亭台樓閣,在薄霧輕紗間時隐時現,若似坐落雲端之上。
當顧雲皓提出讓慕玖随他一程時,慕玖心中便估摸着顧雲皓此行應是有私人之事正好同路方才攜她一程,事實證實也的确如此,這般慕玖反倒安心許多,畢竟萍水相逢,哪兒有人熱心到指路指的帶到門口去了,那才是有古怪。
何況,此人還是顧雲皓,就更為稀奇。
短暫相處下,慕玖覺得顧雲皓就如同那盛開的極為妖豔的花朵,過于吸睛的外表往往讓人忽略其他,直到觸碰後猛地被刺疼才會驚覺,開始擔心這朵豔麗之花是否暗含毒素。
慕玖腦海裡不知覺将顧雲皓的臉替換到了絢目花朵的花蕊中,總覺得有些違和,略一思索,又轉換成一株月下香。
嗳,這感覺才貼合嘛……
思及此處慕玖猛地收了神思,甩甩腦袋,難以理解自己成天到晚有的沒的在想些什麼。
再收回遠眺看向眼前這通往山上的階梯,蜿蜒到曲折,慕玖已然呆滞到兩眼空空。
哎,幹瞪眼也無甚作用,慕玖深吸一口氣,将包袱往上提了提,一步一步往山上爬。
行至一座小山峰,慕玖回身觀望山下壯麗景色時,身後突然襲來破風之聲,幸得她反應迅速,忽而前進半步踩至台階邊緣,身如輕燕,巧旋移位于來人身後,順勢奪劍以劍柄架在對方脖頸,卻見對方身着深藍箭袖衣裳。
“瑤山弟子?”
慕玖将手中木劍放下,待看清來人容貌,她眸光一亮,“阿洛!”
“你誰啊你!”
容洛一把搶過慕玖手中的木劍,“擅闖山境,意欲何為?”
“我啊!慕玖!木小九!”慕玖看着容洛,滿臉期待。
木小九是當初她與容沁容洛姐弟倆一起流浪市井時随便起的名号,被師父撿到後才取字慕玖。
正巧慕玖師父本姓慕,與木字音節一緻,便定了這兩個字,慕玖也很喜歡,然而許是覺得木字更為簡練,師父給她更名後,對外介紹時卻多數以木姓居稱。
雖離多聚少,可乍一聽這個名字,往日的記憶就如潮水般湧現容洛的腦海。
“小九姐?阿九姐!”
容洛激動極了,又覺哪裡不對,“你怎麼長變這麼多啊,我都認不出來了……而且,我記得你好像是個女孩來着,怎的長大了還能長成個男子嗎……”
“……???”
這回輪到慕玖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還帶有稚氣的男孩。
容洛隻有十來歲出頭的年紀,身子還沒有完全長開,個頭剛到慕玖下巴,憨憨圓圓的臉頰上肉乎乎的,讓人忍不住想揉搓一番。
她仔細瞅了瞅容洛近眉尾處與小時候别無二緻的小痣,又再次确認自己所到之處的确是瑤山,方才說服自己不和小孩子較真。
慕玖胡亂将眼睛鼻子和面頰上修飾容貌的皮革面具扯掉,用衣袖蹭幹淨臉上的粉黛,比劃出他們三人小時候的暗号。
“看清沒,我可是你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的小九姐,木小九是也!”
幾秒啞然,容洛噌的下跳起,雙手扒拉上慕玖,活似隻八爪魚,吱哇叫道:“我好想你呀,阿九姐!這都好幾年了,你也不抽空來瑤山找我玩!”
慕玖倒是想和師父一起,可這一次無論她怎麼撒潑耍賴,師父都沒有松口,隻是連哄帶騙的交代她在小竹樓好好等他回來,甚至走的時候都無聲無息的,待她一覺睡醒,就隻剩桌上師父留的一張字條了……
容洛抓着慕玖的手臂來回晃悠:“阿九姐一點不想小洛兒的嗎?”
慕玖哪裡抵擋得住這樣的撒嬌,忙哄道:“想想想!忘了誰都不會忘記我們可愛又聰明的小洛兒的!”
容洛開心極了,一個大熊抱便箍在了慕玖腰間。
“容洛……阿洛!”
不遠處傳來幾句清脆的喊罵聲。
“嘿,這個毛頭小子跑哪裡去了,這才轉個身人就不見了……阿洛!”
“阿沁姐,我在這兒!”
容洛用力朝容沁那邊揮着手。
容沁身着淡粉色羅裙,手持流穗配劍,攜風走來,見到慕玖,驚喜喊道:“阿九!你怎的才到呀,路上可是遇到什麼事了嗎?”
慕玖想起路上的窘迫,讪讪地擰着發尾:“倒也沒,隻是途中迷了方向,耽擱了幾日。”
“哈哈哈,阿九姐你好笨哦!”
容洛稚嫩的臉蛋都快開心成朵花兒。
容沁激動的上前拉起她的手,笑說道:“日前收到你飛書便一天天估算着行程,遲遲都沒你的消息,你不知我們有多擔心,師父差點就要派師兄弟下山去尋你了。”
“讓你們費心了。”
慕玖随着容沁和容洛走了條最近便的山路,路上難耐心憂,詢問道,“我師父他可安好?”
“阿九,木塵師叔他……”
容沁停住腳步看向她,心中猶豫。
慕玖既已到瑤山,遲早會知道的,于是她決定直接告訴她:“他在論劍清談會上受了傷,還在靜養中。”
慕玖的心陡然揪起,頓時顧不得其他,急切道:“怎會如此!師父在哪兒?你們快帶我去見他!”
瑤山劍派作為江湖劍宗之首,經常會有各種知名亦或不知名的劍派前來交流學習,瑤山長老弦風真人對各大門派一視同仁,凡前來者,皆以周全禮數相待。
瑤山一年一度的論劍清談會更是結識天下豪傑不可多得的機遇,因此,這期間裡抓着難得的機會前來瑤山虛心請教的門派向來絡繹不絕。
弦風真人被世人敬稱作潼公,與慕玖的師父慕塵是故人熟識,慕玖和他僅有過一面之緣,在慕玖的印象中是個十分和氣的老人家。
慕塵雖甚少參與江湖門派之事,但瑤山的論劍清談會每五年他都會來一次,此次雖未到五年期,卻恰逢潼公閉關,外加江湖局勢紛亂漸顯,為求穩妥,潼公入關前提前修書邀慕塵前來協助,不料卻發生了意外。
慕玖見到沉睡着的慕塵時,面容都沒了顔色,她心中着急,卻又怕驚擾到慕塵休息,拉着他的手臂輕輕聳了聳,喊道:“師父,師父醒醒!小玖來了!”
慕塵眼簾仍是安靜的阖着,未能給出慕玖任何答複。
慕玖心中慌亂:“我師父他是傷到哪裡了,怎麼會嚴重到昏迷不醒?”
容沁道:“木塵師叔外傷并無大礙,隻是體内餘毒未清,每日會有一段時間陷入無知無感的昏眠狀态。”
“餘毒?師父他怎會中毒!”慕玖迫切的擔心已漸漸轉為愠怒,“是誰幹的?”
“目前暫時推斷木塵師叔體内的毒,出自弦月門,具體下毒的人是誰……還未能斷定。”
自打十幾年前弦月門徒重創藥仙谷緻使許多典藏的珍貴救命療傷醫本被毀滅後絕迹,又大肆胡作非為,亂殺無辜,弦月門便被劃入魔教之列,成了江湖的一大公敵,在江湖各派的緊盯下,安分多年,沒想近來又頻繁作亂,甚至有愈發猖狂的态勢。
“弦月門……可知是什麼毒?”
“成分較為複雜,還未知。”
慕玖心中一沉:“中此毒後可還有其他不适表象?後續能清除徹底嗎?”
“木塵師叔中毒當日吐過一次血,師父已助師叔将主要毒素逼出,近日師叔除偶有昏睡外,暫未有其他症狀。師父也還在查閱古籍尋找盡快将師叔體内餘毒清除的方法。”
為使慕玖安心一些,容沁将慕塵的病案和狀況與慕玖一一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