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玖将孩子們安全接回村裡後便來到村口的大樹下,徘徊了好幾圈遲遲不見顧雲皓身影,難免有些焦急,來回踱步時不經意扯散了腕間纏繞着的布巾。
她的目光彙聚到自己的手腕上,之前被粗麻捆綁勒出的幾道紅痕已經淺淡得快要消失,類似這些磕磕碰碰的小傷慕玖向來是不怎麼會去刻意處理的,可那日她從崖洞睡了一覺醒來發現,這處不算傷口的傷處已然被平整的包紮好了。
淡淡藥香溢出,慕玖甚至感覺到腕上還殘留着些許清涼。
慕玖在洞崖剛醒那會兒也曾稍稍有些嗔怪于他:“你傷得那般嚴重,既然有這麼好的傷藥,為何不給自己用,現下白白将這良藥浪費在我這兒?”
“我的傷處已被你上過藥草便不需要這些。”顧雲皓道。
慕玖被氣到:“那怎麼能一樣?”
“都是止血化瘀,祛毒止痛的,有何不一樣,你用我用,又有何分别。”
分明歪理一片,顧雲皓卻說得十分坦然,偏偏又遺漏出幾縷懵懂呆愣,赤子純淨之态全然不似平日那副與他年少面容不相符的冷峻成熟,竟是讓慕玖頓時啞語。
慕玖有時候覺得,顧雲皓對什麼都好像持着股無所謂的态度,以至讓他不時看起來仿若有容納萬物之心境,可有時候又像是負重千鈞,使得這世間的一切在他眼中猶似鏡花水月,不過夢幻虛影。
遠處顧雲皓扶着樹幹,用力抹淨唇角溢出的淺淡血漬,他望見慕玖急盼的身影,暗自調理好躁動的内息,緩緩朝向她走去。
慕玖在看到他時便朝他小跑而來,見顧雲皓安然無恙,她方才舒了口氣,放下心來。
“餘下的那些人都已引開,一時半會兒不會追上,隻是村裡不能久待了。”顧雲皓道。
慕玖知曉他的意思,這些黑衣人的身份與來處都不明,他們在此處停留的時間越長,村裡的危險就會增多幾分。
“也叨擾多日了,我們與廖爺爺他們道下别就離開吧。”
慕玖與顧雲皓在離開崖底的途中有意留下了些較為明顯的行迹,以确保将這些蒙面人帶離村子附近。
他們沿着山脈一路前行,漸漸地原本緊追着他們的那些人似是突然放棄般消失不見。
“這條路再往前便是極樂峰。”顧雲皓提醒道,“可就入了幻影宗的地界。”
“嗯……我知道。”慕玖遙望遠路,恐覺多有兇險,打算與顧雲皓暫且告别,“顧公子,由此岔路穿過,順着側邊小路前行便是通往溧安城的方向,我們就此别過吧。”
“木兄這是……”顧雲皓眸光銳利,一眼看出慕玖心中所想,“想要以身犯險?”
“在下确實有些要事。”慕玖未說是也未說不是,答得含糊。
“什麼事值得木兄如此拼命?”顧雲皓道,“不若與我說說,或許我能幫幫你。”
無論顧雲皓是客套話還是真心誠意,慕玖都不願将他牽連進來。
何況這本也隻是她自己的事。
慕玖搖搖頭,無意多說,轉身欲走,顧雲皓卻道:“我同你一道。”
他丢下這句後就自顧往前,完全不給慕玖拒絕的機會。
慕玖追上他,勸道:“此去隻怕前路波折,你何必同我卷入其中。”
“世間有些事不是你我想置身事外便可以的。”顧雲皓道,“而且你說過要尋我共飲,木兄莫不是這麼快就忘了,想要食言?”
“當然沒有。”慕玖急急反駁道。
“依我看,擇日不如撞日……”
“現在還不行。”慕玖道。
“為何?”顧雲皓冷不丁停下,慕玖一個沒注意撞在了他身上。
顧雲皓虛虛扶了她一把,而後定定看着她,等着她的回答,頗有種不得到滿意答複就不讓路了的執拗。
“……這荒山野嶺的上哪兒去尋美酒啊,你這不是為難我嘛。”慕玖淺淺埋怨了句,她正色道,“顧兄,并非我刻意要撇下你,隻是事态緊急,可否容日後再攜美酒賠罪。”
“你這酒倒是越欠越多。”顧雲皓無奈道,“木兄多慮了,我要去的地方正好途經此處,順路罷了。”
慕玖:“……”
“而且,你剛才指的那條路也不是去往溧安城的。”
他噙着笑,滿意地看見她眉頭擠出幾分不知所措的尴尬神色。
“……”這人怎麼看起來還有些得意。
又被他取笑……真是太可惡了。
顧雲皓也确實如他所說,與她一道繞過極樂峰山腳後,就向她辭别了。
再往前不遠便到了飛花塢,那是慕玖之前與師父一起居住的地方,她順着門前石階一步步的走去,穿過參天綠林,回到了熟悉的小屋。
竹木骨架牢固屹立,金色陽光鋪灑其上,暖意融融,院中幾個圓凳圍有一張石桌,栅欄邊四方田地種下的花草菜芽已枯黃蔫掉,透出股莫名的蕭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