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裡寂寂無聲,飛速倒退的樹影連成一條綠色帶子,飄舞着飾滿玻璃車窗,沈五盯着她的眼睛,忽然溫潤一笑。
“看光,透過玻璃的顔色……很好看。”這句話說得沒頭沒尾的,可卻有一瞬間,章序心裡緊繃的那根弦似乎松動一秒似的。
章序不動聲色地舒展開緊皺的眉頭,狀似不經意地望一眼窗外,“到了。”
聞言沈五向外瞥過去,那司機緩緩停下車,章序動作似乎有些凝滞,随後反應過來,極緩極緩地摁住把手推開車門。
像是察覺章序的不适,沈五眸中似乎流轉着什麼,轉身默默走開。
等下車後,溫齊粗略打量着眼前這座别墅。
這地方整體暖色調,外牆似乎是特意調的色,淡妃透着點香水百合,一面牆上爬着不知名的小花,給整個别墅平添一絲文藝氣息。
剛要敲門,卻見那方才不知哪去的沈五匆匆趕來,一把拉住章序的手臂。
章序側頭,見他遞過一杯茶樣的東西來,隻覺有些莫名其妙,“你給我茶做什麼?”
“能壓一壓暈車症狀。”沈五回答。
似乎愣了幾秒,章序才接過,前面溫齊已經在和出來迎人的管家交談,章序沒多想,雖有幾分懷疑,還是端起茶杯灌下去。
果然一杯涼茶下肚,暈車的不适感也被沖淡幾分。
隻是,如果不是章序現在精神力不穩的話,一定能發現那茶上萦繞着絲絲法力……
沈五凝視着她,見她把茶喝完,似乎也松下口氣。
“序姐!能進去了!”溫齊跟那管家交談好,轉頭卻見沈五拉着章序的手似乎在幹什麼,“沈先生,你這是幹什麼?”
章序默默掙開他的手,“走吧,先進去。”
管家一路引着他們進去,推開了别墅大門,“我們老爺是皮影戲藝術家,曾獲多種獎項,所以這屋子裡與皮影有關的東西多了些。”
沈五看了看一路牆上挂着的照片,幾乎每張照片都是男人捧着獎杯的場景,兩側櫃子上擺着的也多是獎杯和禮花之類的紀念品。
一旁散落着舊時代的信封,沈五望過去,大多都是各方劇院邀請演戲的帖子,用的還都是未簡化的繁體字。
沈五點了點頭,似是十分了然:“嗯,能看出來。”
溫齊倒是沒聽出什麼不對來,可他這一句話說得有些意味深長,一下子令章序捕捉到關鍵信息。
他怎麼會對這些老物件這麼了解?
管家将他們帶到會客室便推門出去似乎去辦什麼事。
等待期間,有保姆阿姨給他們送上茶水和點心,都是老式的花樣。
溫齊本以為章序不會喜歡,可章序坐下細細打量後,卻突然捏起一片桂花糕送入口中。
溫齊是不知道,可沈五卻一清二楚——章序是真的餓了。
章序一邊吃一邊打量着這個地方,心下已然增添幾分計較。
溫齊看着一旁的皮影照片,有些疑惑道:“這個東西……真的能動起來麼?”
一旁沈五笑了笑,語氣極其和緩,“能動,手藝人在它們各個關節都會做一個控制點,由操縱杆控制,手藝好的藝人甚至能同時控制十幾個皮影,以前挺火的。”
溫齊心說又沒問你,你跟個大尾巴狼一樣顯擺什麼?
“沈先生對這些傳統技藝很是熟悉?”章序擡起眼簾,望向皮影照片前的沈五。
“以前見過幾次,就記住了。”
沒等章序說話,那管家推門而入,“各位先生,我們老爺請各位過去。”
坐着的章序和溫齊聞言站起來跟着管家出了會客室。
這王奉儀老先生的工作室離這不遠,章序他們進去的時候,老先生背對着他們坐在遠處。
似乎對着一個古舊的檀木箱子愣愣出神。
似乎察覺到有人進來,老先生緩緩轉過身來,卻把三人驚了一驚:
隻見王老瘦骨嶙峋,眼窩已經極其凹陷,整張臉就像一張薄薄的皮肉覆在骨架上,甚至能清晰地看清楚各個骨節的位置。
“身體不好不能挪動,讓各位見笑了。”
王老緩緩開口,“我近日總感覺力不從心,像被它們吸走了精氣,可我與這些老夥計相伴半生,實在不忍将其封存,各位,能懂我的意思嗎?”
沈五上前一步,“明白的,請老先生給我們一間封閉的屋子,大約一兩個小時,期間不要打開這間屋子,時間到了您的問題也就迎刃而解了。”
被搶先一步的章序也沒說什麼,隻是靜靜凝視着這個沈先生。
王老勾出一個艱難的笑,點了點頭,那管家立刻會意,将他們引到一間昏暗的屋子,其他人也已經把那箱皮影搬了過來,溫齊疑惑道,“怎麼不開燈?”
擡腳便走向一旁的牆,摸了摸把燈打開了,隻是不知怎的,燈閃了閃,箱子裡的皮影在燈光一晃一晃下映出詭異的人臉,溫齊不經意地瞥了一眼,吓得一個激靈,險些失态。
他咽了口唾沫,“這……可真是藝術啊……”
那管家笑着,“是的,那就交給三位了,我們在外間等候。”
房門關上的那一刻,溫齊徹底繃不住了,跳起來離那箱子八丈遠,“這這這這也太邪性了吧?”
章序順手拿起桌上一根針,“被怨氣浸染的靈物和普通靈物不一樣。”說着,又看了一眼溫齊,準備刺破手指,“雖說萬物有靈,可怨靈對世人來說就不太好了。”
突然,一隻修長的手闖入視線,那隻手很窄,手指很細,卻白得有些過分,像是死了多年的人才有的顔色。
章序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卻還是壓下去,她擡頭看了一眼沈五,“你幹什……”
“今天你狀态不好,别出什麼事,我來吧。”沈五說話間已經把他推到後面去,自己站到皮影箱子前,準備入靈域了。
今天他的手法極快,還沒反應過來,眼前便已經一黑,陌生的氣息浸入鼻尖,手邊仿佛有微弱的風流過,身體仿佛輕飄飄的,一陣風就能吹走似的。
疼!
章序隻覺身上撕裂般的疼痛,似乎有人刻意抓住她的弱點似的,一時竟被短暫鉗制動彈不得。
“章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