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對我有所隐瞞。”章序收了手,緩緩看向屋角,忽然擡步走過去,似乎用手提起了什麼。
她把那東西提到衆人面前,衆人眉頭緊蹙,小輩們被她的動作吓得後退半步,被身旁的溫绾輕輕拍着肩膀,才堪堪定下幾分心神來。
而後平複心情,細看才發現那是卷書畫類的東西。
那畫軸很舊,甚至有的邊角已經掉漆,露出裡面的木胎,畫紙也微微泛黃,帶着歲月侵蝕的痕迹。
“這是……畫像?”
溫绾眯着眼睛,借着微弱的光勉強将那東西上的内容看清,而後低低喃喃道。
畫像?
少年們滿心孤疑,有幾個膽子大的急忙湊上來,探頭探腦。
衆人這才發現那畫軸上畫着好幾個人,俨然是一家人的丹青。
畫像已然很模糊,像是隔着霧氣,瞧不分明,那泛黃的畫紙上用各色墨勾勒着。
但卻因為中間一層已經幹了的水痕所限,墨色暈開,布着深淺不一的顔色,水痕與墨色交織着,正巧覆蓋住中間的人物。
有些看不大清,但依稀可見最旁邊坐着個女子,梳着未及笄少女的發髻,頭上簪着兩朵小花。
畫像邊上用複雜的文字寫着些什麼,溫绾湊過去看,“這……這什麼字體?”
線條圓轉流暢,粗細一緻,如同玉箸,每一筆畫都婉轉自然,沒有明顯的棱角,并且……筆畫不是一般的複雜。
複雜到根本看不懂。
前面的少年看到這些字,眉頭微微斂聚,用力抿着唇,隻緊緊盯着這些字,迅速搜刮着腦子裡學過的知識。
總覺得這字在哪本書上看到過似的——老師講過了?
沒啥印象。
而後猛地拍着額頭,狀似苦惱:真是書到用時方恨少。
見狀,後面的幾個少年躍躍欲試,連忙湊上來,眯着眼睛仔細辨認一番,才試探着開口:“……小篆吧?不過這什麼意思?”
……
空氣瞬間靜默,誰也不說話,隻有衆人的呼吸聲能證明這地方還有活人。
須臾,那一旁的沈先生似乎知道什麼似的,隻默默接過畫卷,“看不大清了,大概是古端州世家沈氏一族的畫像。”
……嗯?
章序似乎被這話吸引,原本看向别處的眼睛側目過來,眸中似乎一閃而過别樣的情緒,雙眉隐隐皺起。
沈氏?
“叮鈴鈴——”
章序隻聽一陣急促的鈴聲響起,耳邊充斥着急切的鈴聲,且振動十分頻繁,不待她有什麼反應,屋子裡的燈光瞬間又暗下來,眼前瞬間由光亮轉入黑暗。
少年們頓時炸了鍋,不安、焦慮、恐懼夾雜着對未知的探索欲,盡數化在了他們略帶顫抖的話語裡。
人群中有人顫抖着喊了一聲,頓時又陷入混亂。
“什麼情況?”一少年戰栗着開口,“别吓我啊!”
“我沈氏一族忠心為國卻落得個滿門盡滅的下場!我不甘心!”女孩撕扯着嗓子喊着,忽而笑了兩聲,“隻要你們給我報仇,我就放你們出去,否則的話……我直接殺了你們!”
女孩的笑聲一直回蕩在空曠的房間裡,一聲一聲擊潰少年們緊繃的神經,聲音也愈發尖銳,“我……我還沒畢業呢……就要死了嗎?”
“啪!”他隻覺耳邊一痛,似乎有人扇上他的臉,“胡說什麼!這不有溫前輩在?你瞎說什麼玩意?”
聞聽此言,那少年才緩和幾分語氣,“啊,對……”
門嘭地轟然打開,從外面瀉出微弱的光來,衆人反應過來去看,那門外竟零落散着碎肉!
沒有頭,隻有身子,身體已經被肢解,散落在地上,血液已經半凝固,有腐爛的地方已經散發出難聞的惡臭味。
有人看到這東西險些嘔出來,章序擡了擡腳,卻也沒出去,隻是緩緩擡起頭,神情悠遠,不知看向何處。
遠處忽然沸騰起來,那聲勢十分浩大,似乎還有甲胄活動的聲音,章序擡眸,一隊面目模糊的士兵正向這邊過來,嘴裡殺氣騰騰地念着什麼。
章序出手,手中凝出一團白光,她使勁一拽,把那些東西拽進屋子裡來。
少年們吓得魂飛魄散,“你把它弄進來幹什麼?!”
“不弄它進來,你想讓線索斷了,然後被抹殺在這裡?”章序蹲下身查看那團血肉,忽然伸出手撚了撚流出的血。
那人一聽頓時不說話了,溫绾走上前來也看了看,“有什麼線索嗎?”
“這不是那個女孩,氣息對不上。”
溫绾眉頭緊皺,“啊?不是一個人?”
本來以為按這劇情發展會是一個人,原來竟不是?
“不是,你怎麼知道?看一眼就知道不是一個人了?”人群中一少年突然提出疑問。
那血術少年突然舉手,“我知道!手書裡寫過,血術師以自身血脈為媒介,雖做法兇險可隻要精神力穩定,他能做到一切其他縫補人做不到的事,探查血脈這種事,于血術師來說那就是撞對口了。”
他這話說完,少年們頓時恍然大悟,有種突然明白全部的感覺,另一人勾住他的肩膀,“行啊你,懂得倒挺多。”
“那你又是在哪學的?看你剛才指點江山的樣子,你也是血術師?”
章序側過頭,“問我麼?”
她睫毛似乎顫了顫,像是被刮開了塵封多年的久遠回憶。
像是被封存的古畫,泛黃的宣紙與塵土下,猛然被水滴親吻,綻出一塊清明之地,水色光透,而後邊緣翻湧着,裹挾着些許泥土,又緩緩流入中心,将那一點透明淹沒,直至再也看不見。
她緩緩回神,神色已然歸于平靜。
她的師父當然是淩虛道人,可淩虛道人是百年前的人物,說出來這群孩子接不接得住還兩說,萬一吓暈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