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這個季節,塔縣的杏花林似乎還不錯。
但人算不如天算,第二天,就在快要抵達喀什的時候,橙紅色的天空被狂風驅使,以意想不到的速度呼嘯而來。
碎沙仿佛遊動的蛇,扭動着被風驅趕,靠近再遠去。沙子和石子噼裡啪啦地打在車身上——恐怕得補損失費了。
沙子遮蔽了視線,模模糊糊能看到些車影和燈光,逼得車主們打開霧燈與示寬燈,放慢速度。
這個能見度勉強還能繼續開。
周遙川順着道路的最邊上慢慢開。
斜前方有條岔路,新塗刷的牌子在風沙中搖搖欲墜。上面寫着維語和漢語,似乎隻要五百米就能到一家養殖場。
周遙川決定去碰碰運氣。
如果能暫時但屋子裡休息一下最好,開這兩三個小時挺辛苦。
車子在風中晃晃悠悠的,半飄着往前,很快便來到一道鐵門前。
“阿布都漁業養殖基地”幾個大字,讓周遙川有點恍惚。
新疆,特别是塔克拉瑪幹沙漠所在的南疆,除了養雞養鴿子的,還有養魚的?
周遙川還沒來得及打開窗戶發問,後面緊跟着來了輛小貨車。
對方打着閃光,主動開到他的車旁邊,為他擋住了來風。
“朋友,沙塵暴,大風,去裡面,喝點水?”
司機搖下車窗,看周遙川模樣似乎是漢族人,便用有些蹩腳的普通話邀請他進去。
鐵門似乎是有感應,慢慢打開。
“謝謝!”周遙川稍微搖下窗子,就被滿是沙子的風吹得閉上眼,連忙道謝之後,關上窗戶,把車開了進去。
周圍有院牆,風沙稍微減弱些許。周遙川用圍巾圍住口鼻,這才匆忙下車。
旁邊的司機一看就是當地人,高鼻梁,深眼窩,年紀四十來歲,留着半長的胡子,捂着四方的白色小帽子,藍色的襯衫被風吹得鼓起。
他領着周遙川進到四四方方的水泥房間裡,作為主人,為他倒了杯溫水。
“喝水,喝水。”他十分熱情,似乎也非常高興周遙川願意進來。
周遙川接過,道謝後抿上兩口水,潤了潤嘴唇,和那人說了自己的身份和情況。
“對!沙塵暴,很突然!”那人笑得咧出一口白牙,“我是阿布都,漁業養殖場的老闆!剛剛做生意回來!歡迎來做客!”
周遙川寒暄幾句,為免冷場,又多問上幾句。
“您這裡是養魚嗎?都養些什麼?”
阿布都看起來非常興奮。
“有石斑魚,還有南美白對蝦,澳洲龍蝦,品質很好,和海裡的一樣活蹦亂跳!歡迎來買!”
聽到石斑魚,周遙川愣了一下。
那不是東南沿海的魚嗎?
再聽到對蝦和澳龍,發自心底的好奇便克制不住了,便問老闆能不能對他做個采訪。
阿布都欣然應允。
他的養殖場剛剛興建完工,也放了第一批的魚蝦,預計秋天的時候,第一批澳洲龍蝦就能上市。
原本的鹽堿地經過精心處理,搖身一變成了在沙漠養魚養蝦的池塘。
這裡的養殖技術有專業的大學老師幫忙,有村幹部支持,還有幾個去南方學習水産養殖的親戚家的孩子,等畢業後就回來。今天趕巧,技術員沒在。
“外面風大現在,池子不好去外面,我帶你去大棚看看!”
這間小水泥屋是間會客室,後頭有個小門,打開後就是個大棚的通道。
再往前,是不少水泥的池子。
外面是狂風呼嘯,大棚挺立在風沙之中,保護着下方的魚苗蝦苗。
“我們做過實驗,烤一烤,香得很嘛!肉質鮮美多汁,和空運來的澳龍一樣的有呢!”
阿布都說着說着,又提到了他的親戚。
“我的姑姑,他們家在尼勒克,也養魚,養三文魚。”
周遙川仔細記錄着,遇到不明白的主動詢問,得到準許後對水池拍了些照片,好學求知的樣子讓阿布都非常開心。
“你們有一句話,相逢就是有緣,以後就是朋友,歡迎下次也來玩,嘗嘗我們的新疆海鮮,幫我宣傳宣傳!”
風沙大概持續了兩個小時。
周遙川趁着這個時間休整好,原本想支付些費用,阿布都不肯,他便在包裡找了一會兒,翻出在普洱買的小罐茶葉作為謝禮。
不貴重,但就當地來說,确實算很有特色,也是真誠的禮物。
他收了阿布都的名片,加上好友,借抹布把車玻璃擦了擦,很快便再次踏上旅程。
今天要寫什麼,已經有了着落。
沒想到在這麼内陸的地方也能養殖海鮮,也能碰到熱心的維族老闆,為這段意外提供有趣的小插曲。
天空放晴,喀什就在不遠處。
等到了歇腳的地方,這篇“偶遇”的記錄便會水到渠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