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個人吃飯,可算是能點點兒大菜了。
先來份特色架子肉,馕坑烤肉,配上澆汁夾沙、蓮花白炒馕之類的小炒菜,還有來新疆必點的羊肉串,大杯的卡瓦斯——不方便喝酒的就上酸奶,準保能吃得飽飽的。
外焦裡嫩的羊羔肉是美拉德反應的最佳饋贈,連着焦脆的馕一起送入口中,怎能說不是種享受?
别看馬亮有點兒幹瘦,吃起肉來也是毫不客氣,倒挺符合他略帶蒙古人血統的高顴骨。
這一頓吃得餍足,周遙川擦擦唇角的酸奶,看見這群精力充沛的“藝術家們”還在胡吃海塞剩下的菜,稍稍感歎了一下自己的小鳥胃。
團隊還缺人嗎?——這個玩笑似的問句悄然浮現在腦海中。
下午,常途去提了一輛外觀魁梧的白色路虎,這是沈逝水早就聯系好的,麻煩對方專程把車從伊甯開過來,連對方返程的車票也都報銷的那種。
“平時也是這規格,我們沈老闆就是豪橫。”馬亮和周遙川小聲道。
周遙川若有所思,幸好來的不是奔馳大G,不然并駕齊驅的壓力有點大。
晚上,他們仔細盤點了設備,給電池充滿電,又買了些水、食物和棉衣,約定過時間,各自回房休息。
第二天上路,常途坐到司機位,馬亮坐副駕,蔚岚和黑着眼圈的艾征天把設備搬進後座,随後關上了門。
留出來晚了的沈逝水在車外敲窗戶,裹着小棉襖風中淩亂。
“不是,你們………”
“這不是給你和周老師創造機會!快去,一會兒周老師也走了!”蔚岚連連做口型。
“不是……租車的是我……”
沈逝水無力地嘀咕了一句,想了想,還是來到周遙川的車前。
周遙川正在熱車,看暗潮老師一臉糾結地過來,大概知道發生了什麼。
他們設備那麼多,恐怕是租的SUV擠不下了。
正好,還想和暗潮老師,和沈先生稍微交流交流。
“打擾了……”沈逝水拉開副駕的門,拘謹地坐過來。
周遙川搖搖頭,“不妨事,坐吧。我開車比較慢,暗潮老師不暈車吧?”
“不暈。”沈逝水扣好安全帶,乖巧得像是小朋友。
“一會兒會在鞏留縣休息一段時間,下車走走,活動活動。”
沈逝水眨眨眼,“好的,周老師隻管開,不用管他們那些忘恩負義的。”
網上這麼跳脫恨不得蹦蹦跳跳,沒想到見面之後……卻這麼不善言辭。可能是傳說中的網絡E人現實I人。
“您平時都在成都?比新疆要濕潤些吧?”周遙川開啟了聊天話題,可算是讓沈逝水放松下來,路上有點日常話題可聊。
雖然平時周遙川習慣于一個人開車,但有了其他人時,不太好意思晾着人。
公路兩側都是天山山脈,忽近忽遠的高峰聳立,在雨雪初霁後的陽光下閃閃發光。
“周老師,那邊有花!”沈逝水忽然指向旁邊,“我給老浪打電話,一會兒拐彎,去花海那裡拍拍!”
花?
周遙川瞥去,是片紅色的,遠遠地從山坡側面露出一角。是花麼,這個季節有什麼紅色的花?
沈逝水一通電話打過去,兩輛車立刻跟着切換了路線,向着山的方向前進。
等近了才看到,茵茵綠草之中确實開着幾乎連成片的紅色花朵,向山上蔓延。
單薄的紅色花瓣與花苞透着陽光,橙紅可愛,花瓣下方是暗紅色的條紋。這花形像是虞美人,花枝也長得毛絨絨的。
“該不會是野那個啥吧?”馬亮心頭一驚,舉起手機就要拍照,“舉報了還有獎勵的那種!”
“又不是人工種植的,野生的管不着吧。”常途摸着下巴接話了。
倒是沈逝水湊得近些,還伸手摸摸,“表面不光滑,不是毒.品。應該是天山紅花。”
沈逝水彎下身子,随性地叉着腰,伸出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兩條腿在生長的綠草中顯得更為修長,忽然凹出了一條頗為養眼的曲線。
白淨的面頰上帶着自信的笑意,後腦勺的小辮子俏皮地翹起幾縷頭發,耳上一點黑色閃閃發光。
“哎,那邊還有!那邊更多!”蔚岚蹦蹦跶跶地跑回來,“放無人機!老好看了!”
“周老師,我們準備在這拍點素材,得半個小時左右,你要是累了就到車上歇會兒。”馬亮打個招呼,叫上大家夥拿家夥什兒,好好拍拍這綠野中的紅。
在和靜趕上了雪,這邊倒是還算暖,正是山南水北的陽面,綠草長到了小腿的大半,這天山紅花更是張牙舞爪的,有膝蓋那麼高。
仰望藍天,和煦的陽光照在身上十分舒服。
周遙川拍了些照,又遠遠地給“人間流浪”的成員們拍下了幾張合影。
那是一批很有生活熱情的青年人,才華橫溢,熱火朝天。
在玩兒無人機的,在舉單反的,在花海裡漫步的,在抱着反光闆的……還有跳着腳組織紀律的。
周遙川覺得曬曬太陽還挺舒服,就脫下外頭的羽絨服,覺得不冷,便放松地坐在草地上,一株高高的天山紅花旁邊。
青藍的天空中時而有浮雲,時而晴朗,溫暖的陽光如此的接近,灼人得很。雲層忽明忽暗,遮掩得光芒越發柔和。
陽光照在周遙川的額頭、臉頰、發絲、脖子、白襯衫上,仿佛是他在散發出淡淡的光芒。他不經意地露出惬意的神情,唇角不自覺地勾起弧度。
微風起,一朵紅花正巧在他胸口搖曳,仿佛紅豔的玫瑰,像是西裝革履的清爽少年胸口别着一支玫瑰,他白皙的面頰向着陽光,略顯陰郁的氣質驟然變幻成别具韻味的青年。
一切要素皆完美。
“周老師——”
他應聲轉過頭,面龐猶然帶笑,神情松弛,被鏡頭抓拍得恰到好處。
沈逝水從相機後露出那雙笑意盎然的眼睛,明亮的棕色瞳子中,倒映着在微風中怔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