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是個好地方,但想要留下最美好的記憶,同樣講究天時地利人和。旅程中總有遺憾——沒能見到禾木的色彩,吐魯番豐收的葡萄,博湖滿地的紅色辣椒。
這次的出發源于突發奇想,即便并沒能捕捉到最美的地點與季節,這時離開也已經心滿意足。
要不是沈逝水非要纏着周老師,非要跟着周遙川的行程向東,馬亮還想在新疆多拍點兒。這将将六月的時候,風景還沒到極緻呢!
在新疆的最後一段自駕,周遙川仍然和沈逝水一輛車。
沈逝水比他小兩三歲,周遙川随口談論些風土人情,他聽得認真,也應得認真。
或許是因為他家境良好,上的頂好的學校,又讓他去國外讀了書,見過世面,給人的感覺非常不錯。
不過這樣的人身上,除去表面的自信坦蕩,似乎也帶有隐藏的憂郁氣質。
比如……他會用擔憂的目光看那些超速行駛的車,以及,換着開車的時候他也格外謹慎,話都變得不愛說。
他不說,周遙川也不問。
保持着這樣的距離,讓彼此都很舒服。
沈逝水聽周老師說起學校的事情,說起前幾年在線上課的時候,有孩子産生了厭倦情緒,甚至有自殺傾向,他頗有感觸。
“家長總覺得小孩子哪有煩惱,可不同的年齡會有不同的煩惱,如果沒有良好的引導,很容易誤入歧途。”沈逝水歎口氣,眼皮垂下,“我出國之後,也聽說了受到‘遊戲’影響而自殺的孩子。”
年輕的生命通過網絡,被教唆者指派做一系列擊潰精神的任務,并且在任務的最後一環結束生命。
似藍鲸擱淺,以死亡為終點。表面以遊戲為名,實則是犯罪。放棄生命的孩子們直到死亡都未能脫離幕後黑手的掌控。
周遙川在大學期間,正巧趕上了這次事件在國内的蔓延。
他曾經做過“捕鲸”的志願者,但那時的他正陷在一處漩渦中,趕上各方行動迅速,沒給他太多表現的機會。
“所以,周老師,我很喜歡您……對生命的态度。我也支持您用這種方式,呈現出生命。”沈逝水來了個大喘氣,輕輕偏過頭,看向身邊已經熟悉不少的人。
半晌,周遙川像是才緩過神來,低聲說了句“謝謝。”
悸動、驚惶、退縮的情緒,在一瞬間内反複跳躍着出現。
但猛然想到相機之後的青年潇灑的模樣,心緒倏忽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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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站的沙漠之旅,周遙川已經在路上規劃好了,“人間流浪”蹭着計劃跟進,專心籌備自己的拍攝工作。
一行六人從烏魯木齊坐火車到中衛,随後由騰格裡沙漠的東南緣接近沙漠。
那種車子卷起沙土,塵煙滾滾的場景再次閃回在腦海中。
一個人在沙漠中的孤寂感卻沒有再次襲來。
因為他的身邊有沈逝水在。
馬亮自作主張,直接去租了兩台車,繼續給沈逝水制造機會。
“沈老闆别不識好人心啊!全網都知道你追周老師,多接觸接觸,沒壞處!”馬亮笑歸笑,心裡頭還是打着小算盤:和周老師呆夠了,沈老闆的心就該回來了吧?
沈逝水想着也行,畢竟一大車人在一起恐怕會妨礙周老師思考,自己又得盡地主之誼……嗐,金主之誼,陪陪周老師,别讓他落單,這麼安排還算妥當。
周遙川微微握緊的手扶着方向盤,漸漸恢複平靜與松弛。
雖然沈逝水隻是個萍水相逢的知音,但這已足夠作為打破孤獨感的武器。
身為社會動物的人再内向,也要偶爾被這個社會中的其他人陪伴。
換成張逝水王逝水……卻是不一樣的。
沈逝水已經不再陌生,不再隻是萍水相逢的網絡陌生人。
他已經與自己産生了更深的連接。
眺望遠方。
那些流動的沙丘曾經會吞沒城市,暴動的沙塵曾經會吞噬孩子,如今的沙丘卻乖乖地接受約束,無情的推進止于治沙的林與草。
死亡之海在人類的改造下成為了旅行景點,将自由與歡笑帶給遊客,同時為本地帶來了經濟效益。
在沙漠的威壓面前,周遙川沒有選擇人煙稀少的地方,而是去到沙坡頭景區——黃河、濕地、湖泊、沙丘、遊客,十分和諧地在此融為一體。
沙漠和海很像,人在其中格外渺小,與一滴水一粒沙同樣,似乎下一秒就會被吞噬被淹沒,無謂的掙紮過後,隻會丢了性命,無法後悔。
安全第一,特别是還帶了這麼多人的情況下。
普通的車隻能停在停車場,哪怕是越野車,進入沙漠之前也得給輪胎放氣,做好一系列檢查。
馬亮為了妥當,不讓常途把車開進來,指揮大家帶了便攜的設備與防塵袋,坐上了進入騰格裡沙漠深處星空露營地的接駁車。
說是去露營地,他們的目标是旁邊的帳篷酒店。畢竟他們都沒準備睡袋帳篷之類的露營工具,還是要依靠專門供給。
結果一來就碰上了千古難題。
“不好意思,今天預定爆滿,我們這隻剩三頂帳篷了。”
蔚岚自己一頂,剩下的五個男人要想住,必須得采取3+2的組合。三個人擠一擠還湊合,但周遙川注定是不能獨自住了。
沒想到帳篷酒店銷量這麼火爆,外加P人心态低估了遊客數量,周遙川雖然平和,仍不免感到抱歉。
一個人的話總有辦法可以湊合,是自己沒考慮到他們。
其他人勸他放寬心:旅行嘛,就是要和意外交朋友。哪怕預定了,也有可能不滿意,或者被拒絕辦入住,有的住就行!
理所當然的,被分給周遙川的是沈逝水。
帳篷不大,也就兩張一米二寬的矮床,外加兩側各一組櫃子的寬度,頭頂是可以打開窗簾的透明的星空頂。衛生間、淋浴間和洗手池都在外面,有公共的幾個位置。
把床合并,再加個地鋪勉勉強強,要加兩床就太勉為其難了。